- 就在剛才,我看著他走,我突然間就明白了,世界上也許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沒有一條路,可以從我這里,走到他那里。 0 0 0
- “主是寬容的,”神父說,“祂給每個罪人都留有最寬廣的,通往天堂的路,只是人很難去發現而已。” 0 0 0
- 突然之間他就明白了,這是林翊回來帶給他最大的沖擊,從來只有這個人賦予他極致的痛和快樂,如果他不在,確實也能繼續生存,但他在,卻能給予他活著的感覺。 0 0 0
- 能活著就沒資格絕望。 0 0 0
- 他想像著那個孩子,一個人如何沉默著旁觀這個世界,如何因為找不到進入這個世界的鑰匙而干脆對整個世界背過身去。 那時候他黑若點漆的眼睛看到的是什麼? 黎承睿想起林翊說過的話:“自私、虛偽、愚蠢的人們。” 0 0 0
- 其實林翊策劃的事與恨無關,他是極致孤獨的人,未必有恨那麼強烈的情緒,但他無法容忍體內的天枰傾斜,無法容忍既定的秩序被打亂。林翊的內心有關于規則嚴格的框架和判斷,任何冒犯規則的人,都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0 0 0
- 可不是所有人目睹了這種美好都想妥善收藏,有很多人只會破壞和摧毀,只會用自己的丑陋和卑劣來玷汙純真和善良。 0 0 0
- 愛講究平和溫暖,講究給予和付出,像這種將一個獨立的個體變成自己的附屬品,這樣的念頭,不可以稱之為愛。 可它比愛更瘋狂,猶若阿拉斯加的龍卷風,席卷北美,所向披靡,它能把一個人幾十年來形成的理性和是非觀連根拔起,只想擁有,不想其他。 0 0 0
- 他用無私的善意告訴他世界上有良善這種東西;他用毫無保留的熱情告訴他生活沒有那麼一味的無趣;他還用炙熱而偷偷摸摸的愛教會他,原來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可以這麼付出,哪怕愚蠢,可是那種付出如此不計得失,不計後果。 因為阿凌,林翊有生以來,第一次嘗試與這個世界和解。 0 0 0
- 那是一種倦怠,對整個外在世界關上門,任它山崩地裂、洪水滔天也無動于衷的冷漠,與之相伴的,是絕對的孤獨,一個人再如何精彩也無人唱和的孤獨。 0 0 0
- 他的眼睛幽深卻又晶亮,像天邊不可觸摸的繁星,原本想也不敢想,可現在卻能清晰地從中窺見自己的身影。 而且只有自己的身影。 這樣巨大的幸運,簡直令人心生恐懼。 0 0 0
- 他輕輕地笑了下,這個微笑不知為何,令黎承睿想起完成秋冬霜降後被凍死的蝴蝶,脆弱的翅膀最後輕拂了一下,隨即暗淡無光地垂落。即便如此,卻仍然美得令人心驚膽戰。 0 0 0
- 無論林翊是什麼人,無論他做了什麼事,他總是自己惜之如命的愛人,他的愛從來沒有退讓和消失過。他想起很久以前對這個男孩承諾過的一句話:我可以為你死。 連命都可以給你,又怎麼舍得親手將你推入深淵? 0 0 0
- 他的手形狀優美,潔白潤澤,猶如上等玉石雕刻打磨而成。他注視著自己的手,這雙手,能靈活彈奏肖邦和李斯特,能入侵難度頗大的電腦系統,能計算爆炸的范疇和時間,能在人的身體上反複試驗如何令傷口達到懲處和美感的最大程度結合,還能制作精巧的電擊裝置,炸彈裝置,只要給他想象力,這雙手能創造出很多犯罪的藝術品。 0 0 0
- 林翊沉默了一下,認認真真說:“很開心,我原來不知道人跟人可以這麼快樂。” 黎承睿一下啞住了,他不知道原來他木訥的愛人也能說出這麼動情的話,這句話比任何的海誓山盟甜言蜜語都令他震撼,他過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心在狂跳,甚至于,眼眶都禁不住濕潤,他才發現,原來人在極致的幸福面前,是無法言語的,只剩下這些本能的。 0 0 0
- 黎承睿一見他就覺得滿心歡喜,明明只有幾天沒看到他,為什麼卻有種由衷的隔了年月隔了山水幾重的滄桑感?難道這就是所謂思念?他從來不知道,只是因為想他,就能讓自己宛若曆經世事,悲喜交加。 0 0 0
- 他想不出一個形容詞來形容這里,這個房間像功能被倒置了一樣,也許它根本不該稱之為臥房,它對少年來說,可能更像他的一個個人世界,必須條理清晰,必須邏輯通暢。 0 0 0
- 在他的夢想中,每天都能看到心愛的人,一起入睡,一起醒來,一起做日常平凡的瑣事,林翊不用勉強自己去適應他適應不了的環境,不用去學他學不來的知識。他的男孩,只要能做一份令他開心的工作足矣。他一輩子都不用面對來自生存的真實壓力,在黎承睿的夢想中,他的男孩,永遠單純笨拙也沒有什麼不好。 0 0 0
- 黎承睿的心跳加速了,那種第一次見到他山崩地裂的震撼感又傾覆而來,他呼吸有些急促,他一時間沒有辦法弄清引起自己如此強烈反應的原因到底是少年本身,還是少年所代表某種特殊的內在含義,但無論如何,他能確定的是,終其一生,他大概只會為這個人產生這種奇特的迷戀,稱之為神魂顛倒也不為過。 0 0 0
- 他活了整整三十年才知道愛一個人意味著什麼,就如跋涉千山萬水,獨自躑躅于沙漠荒原,驟然間到漫山遍野春色爛漫,他如何忍心去毀掉哪怕一分一毫?他舍不得。所以他只能看著,看著他,看著他笑語嫣然,看著他與己無關。 0 0 0
- 林翊耐心地排隊買了兩個,輕輕咬了一口,望著遠處的教堂塔尖,他含著蛋撻,向塔尖致敬,說了一句拉丁語:“審判在我。” 0 0 0
- 怎麼會存在這樣令他窒息的生物? 這個少年,怎麼會從頭到腳,從發絲末端到指甲形狀,都那麼合他的心意,簡直像上天為他特地打造的最美好的禮物,簡直像,他想也想不出的幻境,那麼驚心動魄,那麼美到令人目眩神迷。 0 0 0
- 可是林翊一點也不知道,他這個樣子有多動人,他就像某只念頭單純卻行為執著的小生物,瞪大漂亮的黑眼睛,心無旁騖地只知道盯著手中的事,仿佛摺疊一只衣袖,裝好一條毛巾就是他能建構的全部的意義。 0 0 0
- 因為他站在神的祭壇前懷疑牠所創世界的合理性,所以神讓他唯一的朋友死得如此之慘,令他霎時間明白什麼叫痛徹心扉,什麼叫怨怒滔天。 0 0 0
- 這是一個初秋的傍晚,少年外頭罩著藍色間白色的棉質格子長袖襯衫,里面是灰色圓領T恤,下面穿一條柔軟的卡其色棉布長褲,腳上蹬著叫不上牌子的帆布鞋。他明明穿著最普通的衣服,理著平淡無奇的發型,甚至他讓黎承睿屏住呼吸的長相,換成第二個人來看,誠然是清秀雅致,可也未必就漂亮到慘絕人寰的地步。可他就是深深打動黎承睿,這種打動是沒有由來的,具備龍卷風那樣席卷一切的顛覆效應,它就像一記重拳,猛的一下打得黎承睿懵了頭,可它又像一個久遠而浪漫的回憶,只消稍微露出點蛛絲馬跡,便能令人陷入難以自拔的感傷情愫當中。 0 0 0
- 只有阿凌跟他們不同,我記得剛剛做同學那時,有天我們的女班導,大概昨天晚上看多了煽情的電視劇,第二天一上課就愛心爆棚,她當著全班同學的面點我的名字,說我好可憐,只靠媽咪一個人養大,讓大家幫助我。她入戲很深,居然當眾哭了,搞得我以後去哪,那間學校都有人指著我對我說三道四。我因此更加抗拒這個世界,因為我不想成為一幫蠢人可憐的對象,幸好那時有阿凌。 0 0 0
- 少年的神情依舊帶著遲鈍,但黎承睿卻發現,這其實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遲鈍,林翊的感受力似乎與這個世界的日常瑣事,人情世故之間總是存在阻隔,以至于他不得不像翻譯密碼一樣,通過曲折的過程才能將那些常人一點就通的意思費勁地納入到他腦子里。 或者換個角度,也許對林翊而言,這個社會無趣得要命,他絲毫也沒打算將智力浪費在理解這些庸碌無聊的事情上。他出于本心意願關上了通往這個世界那扇門戶,只余下一個小窗戶,他隔著窗戶觀察周遭的一切,理解這些讓他萬分厭煩和為難。 0 0 0
- 林翊的臉上帶上淡淡的笑容,用手指尖輕輕摩挲照片上阿凌的臉:“他拉著我去上學,拉著我去練鋼琴,他在我耳邊一遍一遍地啰嗦,讓我不要怕跟人接觸,他勸說我,人性中還有很可愛的部分,他告訴我可以信任朋友,他說,人跟人之間有種感情叫愛,那是很美好的東西,如果發現了,就不要錯過。” 0 0 0
- 這樣的孩子,僅僅看著,卻與黎承睿心里柔軟的部分默然相應,讓他不自覺想微笑,似乎工作中遇到那些血腥暴力和肮髒罪惡都土崩瓦解。他沉迷于這個少年的一切,他想林翊怎麼能這麼好看呢?就像墮入凡間的天使,純粹干淨得讓他自慚形穢。這個少年,他理解這個世界大概有難度,大概與人交往永遠也學不會自如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可是他看起來很認真也很努力,認真努力到令黎承睿心疼。 0 0 0
- 黎承睿一邊跑一邊應,他滿心都念著林翊,就如一個將赴戰場的勇士,必須在臨走前吻一下愛人的臉頰。 這其實是一個莊重的儀式,它提醒男人肩上擔負的責任感,保家衛國不是虛幻的口號,而是切切實實為了讓所愛的人們生活得快樂幸福。就如黎承睿此刻的心情一樣,他想,原來我做**,破案抓壞人,為此拼命工作,這些是有意義,那個意義不大,它落實到個人的具體生活上,那就是為了讓某個人活得更安全,為了讓他為我感到由衷的驕傲。 0 0 0
- 他今天穿著淡藍色格仔襯衫,里面是白色T恤,卡其色的九分長褲子,腳上套著常見的布鞋。他全身上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連一絲耀眼的顏色都沒有。可這個少年沐浴著晨光這麼往前走,面目精致,神情沉靜,他就如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對著光線,能折射出各種角度各種炫目的光芒。 0 0 0
- 但黎承睿在這一瞬間,他感到天堂並不是虛構的東西,他沉溺在少年的眼睛里,他緊緊把少年抱在自己懷中,他跟他所愛的人之間沒有一絲隔閡,他跟他貼得那麼近,幾乎呼吸相觸,體溫交疊,這一刻他幾乎產生一種錯覺,他覺得就這麼死了也不錯,那樣的話,在生命中的最後一刻,他是抱著自己所愛的人的。 這不是每個人都能體會的幸福,知道愛著誰,知道願意為誰而死,這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福分。 0 0 0
- 林翊在他的懷里,依靠著他,就如一只全然信賴主人的小羊羔,睜大清澈無比的眼眸就這麼看著你。那是對他完全不設防的眼神,少年所有的憂傷和遺憾都展現在他面前,沒有保留,也沒有偽裝,甚至于隱隱透露出希求,至于他在希求什麼,黎承睿此時此刻並不知曉。 0 0 0
- “我的上帝,你為什麼要拋棄我?”少年抬頭望著神壇上碩大的十字架,呆呆地問,“你為什麼要拋棄我?” 0 0 0
- 黎承睿看著林翊一臉不知愁滋味的天真模樣,心里隱隱抽疼,他想起金屋藏嬌的典故,以前他聽到時只會覺得誇張而煽情,但現在,他忽然明白了那種占有欲,如果可以,他多想將林翊也藏在一個地方,最後從小就養在深宅大院里,盡情地寵他愛他,讓他就這麼一直不諳世事,不懂人情,讓他干淨的眼眸一輩子都不見汙穢,不受傷害。 0 0 0
- 可是他原來真的如此害怕,他怕的東西很多,這段感情令他承受的負荷是以往三十年中未曾承受過的,他擔心世俗,擔心倫理,擔心家庭,擔心事業,而他最擔心的,卻莫過于隨著少年的成長,他有一天會後悔。 0 0 0
- 只要林翊還願意靠著他,那麼他的所有堅持就都有意義,而萬一林翊也否定他們的感情,那麼,就放手讓那個孩子好好去過他想要的生活。 他黎承睿,沒有什麼輸不起。 0 0 0
- 他在那個幻覺中想也不想地就親吻了男孩。這是一個傾注了所有思念和全身力氣的吻,他貪婪地侵占少年的唇舌,攪動他口腔中每一個角落,把他的身體緊緊嵌入體內,他吻得潸然淚下,他聽見自己哽噎著說,我愛你,我愛你啊。 可是愛沒有用,我知道,我知道。 0 0 0
- 他愛這個人,深入骨髓,終其一生也無法忘記他,重新開始與別人的生活。 0 0 0
- 有這麼一個人,只是驚鴻一瞥,卻掀起驚濤駭浪。 0 0 0
- 天堂其實只是一個形容詞,在語言詞彙中,人們用此描繪極致的美景,人們將所有塵世間不可能存在的純粹之美彙集于那里,再將人的情感中不可能留住的快樂與歡愉也移植到那里,人們說起天堂,摒除宗教的成分,其實是在說一種幸福,一種想象中的,干淨、純潔,纖塵不染,極致釋放的幸福。 人們說天堂,其實是在反證一種真實,那就是人們身處其中的世界注定無法干淨、純潔,注定要泥沙俱下,肮髒汙穢,注定所有的幸福都只是一個瞬間,所以人們需要天堂,因為想象在某個地方,有可以存活長久的美好。 0 0 0
- 可此時此刻他很清晰地想起他的夢想是什麼,他想有朝一日等林翊大了,他們能取得各自親屬的理解,然後名正言順住一塊,他想給林翊一套不大但卻溫馨的寓所,那套房子里最好有一扇窗打開去能望得見海,在那個望得見海的房間里,他要給林翊安置一架鋼琴,讓他在想得起來的時候能去彈一會。那套房間的陳設一定不能複雜,帶邊角的家具不能多,地上要鋪著厚地毯,因為林翊那麼笨,他完全有可能會摔倒,撞到哪里。 0 0 0
- 他說,除非有不可辯駁的證據,否則他永遠傾向于相信我無辜。” 0 0 0
- 勸解是無用的,或者說言語是無用的,當一個人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黎承睿覺得自己沒法再重複“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這種廢話。他能住的,就是抱緊林翊,用盡力氣地抱住他。 0 0 0
- 彈琴的少年仿佛用他神奇的手指,輕輕點開通往天堂的門戶,在優美的旋律中,他仿佛將人的一生所有的悲歡離合濃縮在音符當中,無法解釋的,不能明白的,他都一一呈現,為何我們生于塵世,為何我們要相愛,他隔著樂曲,看著黎承睿,邀請他一起來尋找答案。 0 0 0
- 一滴淚在半路回頭我只有戰斗 滿天星在墜落之後我祈禱別走 那溫度已無法保留愛已經冷透 我的心願和你共有一起到盡頭 0 0 0
- 這樣的少年怎麼會笨拙?他自成體系,自己成為自己世界的主宰,他有一整套關于善惡,關于愛與恨,罪與罰的思考,他只是不想表達,或者,他只是不擅長用人們慣常使用的方式表達而已。 0 0 0
- 每一頁都有一個用鉛筆簡單勾勒的林翊畫像。有趴在書桌上睡的,有托著腦袋面無表情看著遠方的,有帶著冷漠疏離的模樣正視前方的,有睜大眼睛皺著眉頭困惑而認真地想問題的。每一個林翊都俊逸靈秀,躍然紙上,畫他的人顯然觀察了他好長一段時間,最後,畫師用了好幾個頭大身短的小人手做吶喊狀,小人兒的口中吐出云朵一樣的旁白,每一句都是一個思想內容: 阿翊你要開心啊,我想下一本畫滿會笑的你。 落款是Joe。 0 0 0
- 他在狂熱中悲哀而無望。世界上有無數條道路,可是沒有一條路通往你。 我找不到通往你的路。 0 0 0
- 人生如此充滿不確定性,愛一個人如此難以為繼,若不在能伸手夠著對方的時候堅決把他抱在懷里,怎麼知道下一秒鍾里會不會落空?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