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太清明,他也太清明,所以他會選擇她作為對手,或會選擇她作為同袍,唯獨不會的,就是選擇她作為伴侶。 0 0 0
- 這個位置,大概曾經種過一叢胡枝子,那是一種以風度取勝的嫋娜秋花,有著柔弱的枝條,嫻靜的花朵和隱藏的堅貞的刺。 0 0 0
- 他這動作,深深讓她厭煩,她記得他數次對自己做過這相同的動作,這或者就是他們永無親密無間機會的原因和明證。她太清明,他也太清明,所以他會選擇她作為對手,或會選擇她作為同袍,唯獨不會的,就是選擇她作為伴侶。 0 0 0
- 她在室外向他行大禮,亦轉身,向著背對他的方向,漸漸遠離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這世間存在他的所在。她和他之間,她心心念念等候了這麼久的收煞,好奇了這麼久的收煞,原來如此。 0 0 0
- 如是我聞,眾生舉心動念皆是罪。其實她的失敗是一開始就注定的,而且注定敗得一塌塗地,萬劫不複。那麼為什麼非得要徒勞無功的糾纏這麼多年,掙紮這麼多年,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放手,一開始就聽命,還偏偏要明知不可能而為之? 0 0 0
- “是你?” “是妾。關于今日,妾與殿下早有過約定。” 0 0 0
- 曖曖春暉之下,他精美如畫的五官之上,神情沖淡平和,秋水般無喜悅,春水般無哀傷。唯有被全世間遺棄,自己亦遺棄全世間的人,才會有如此安靜如水的表情。 0 0 0
- 美人含笑,不言贊成,不言反對。 這態度終于讓皇帝滿意,他的淚水已在眼中凝干,如同案上的筆墨在硯台中凝干。 皇帝拾起了畫卷,溫聲說道:“那麼你和我,就這麼說好了。你留給我的報應,我會再給他一個機會。” 0 0 0
- 定楷微微一笑,道:“父親為君,重術輕道,我逃脫不了,你也逃脫不了。” 0 0 0
- 多年前未落的眼淚終于在這一刻墜落,他已永不可探查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故事,但是他明白這是屬于他們的故事,隔著時空,自己永遠無法觸及,無法參與,甚至連遠遠旁觀的資格也沒有。 0 0 0
- 繁華下的落魄,敗跡中的貴胄,足底的溫暖,心頭的空寒,難以盼來的天明,苦留不住的暗夜。 0 0 0
- “不要緊,有你了解,就足夠了。” 0 0 0
- 她牽引他的手,讓他將右手的手心平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他一怔,平靜的態度突然被打破,神色從最初時的不可思議、驚惶無措終于轉為欣喜莫名,他的手指顫抖,如在觸摸世間最珍貴也最脆弱的珍寶,無數次失落卻終又重得的珍寶,蒼天最終何厚于他。他喑啞了嗓音問道:“多久了? 0 0 0
- 定權的嘴角終于略略向上揚了揚,似是想笑,卻站了起來,慢慢向她走去。她既不進前,亦不退後,仍然固守原地,如同認命一般,等待著他恩斷義絕的靠近或是法外開恩的停止。他每走一步,她都可以聽見,自己用四年時間堆積起來的那份虛妄的希望和感激,便如薄冰一樣,被他一一踐碎。 0 0 0
- “很久以前,有人說過,到最後的時候,想讓我告訴他,我究竟是誰。” “很久以前,那人也說過,早已經不重要了” “我姓顧,回首之顧,乳名叫做寶,珠玉之寶。這是因為我的父母,都將我當做捧在手心中的珍寶。” 0 0 0
- 朝堂無外乎是,天下無外乎是,你穿上了錦繡,便是王侯;戴起了枷鐐,便是罪囚。 0 0 0
- 他自雨中來,踏雪而去,如同經曆了自滋生至幻滅的整個輪回。如果她的今生能夠在此刻結束,是否便是佛家所說的圓寂般的大完滿? 0 0 0
- 魚在砧上,水在釜中,歡情如火,水已經鼎沸,只待烹魚了。 0 0 0
- 他仿佛清楚地瞧見了,這個少女,因為懼怕黑夜耽誤了她一向警敏的心思,在進殿的前一刻,毫不猶豫的將這並不尖利的釵尾狠狠的刺進了血肉中。或者,她也不是為了懼怕黑暗,她真正懼怕的不過是自己。 0 0 0
- 母親的手,如瓷如玉,那象牙的筆杆,在她手中,竟也被映得暗暗發黃。字如書者,婉若麗樹,穆如清風。母親含笑對自己道:“這就是你的名字。” 0 0 0
- 他細細的從模糊的鮮血中分辨自己掌心一道道複雜的紋路,那紋路浸在血中,亦如一道道刀刻的傷痕。清水般的秋陽和著點點鮮血,從他手指間漏過,他第一次感覺到光陰的流遁,原來也有蹤可循。 0 0 0
- 沉重的刑杖重重落下,精准的擊打在了罪人的脊柱上,是杏花花枝折斷的聲音。零落入塵埃的鮮血,那和旁觀者同源的鮮血,星星點點,一樣也是滋養這江山的泥土,為這江山增色的落花。 這江山,為愛它之人永不枯竭的鮮血滋養得如此欣欣向榮,如此光彩煥發,如此美豔動人。 0 0 0
- 財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兒舐之,則有割舌之患。愛欲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0 0 0
- 原來這便是相思,這便是愛悅,原來這便是室邇人遐的熬煎,是求之不得的痛苦。原來事到如今,自己想要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多,不單想活下去,還想看到他,想給他暖手,想陪他說話,想和他再去看一次鶴翔青天。因為有了這些妄念,所以驚怕的東西也越來越多,怕他生氣,怕他難過,怕真的看不到烏發成霜的那一日,怕自己想要的更多。 0 0 0
- 春風風人,夏雨雨人,撫近柔遠,下車泣罪。 0 0 0
- “阿寶,我其實是喜歡你的。” 0 0 0
- 簪纓亂,鬢云散,朱幕關,幕中一小方天地,超脫造化萬物,悄然提前迎來下一季的春信。 0 0 0
- 孤就是這樣的人,自己也沒有辦法。 0 0 0
- 阿寶,脫掉朝上的那身衣服,我其實也只是個凡人。鞭子抽在身上,一樣會疼痛;沒有孤燈的暗夜,一樣會害怕;滿院殘陽一樣會讓我感到孤寂,觱發朔風一樣會讓我感到寒冷。神佛並不眷愛于我,亦沒有給我三目慧眼,能看穿這些喧擾世態,紛繁人心。就像此刻,我也會一樣會猶豫彷徨,因為我不知該奈你如何。 0 0 0
- 阿寶站起身來,將他的頭顱攬到自己的小腹前,道:“還有六個月。” 他今世最後的淚水終于淌下,道:“多謝你。將來請你告訴這孩子,他的父親是一個軟弱的君主,一個不稱職的父親。但是除了對他,了無遺憾,除了對他,了無歉疚。” 她微笑點頭:“我也會告訴他,他的父親,是個軟弱的君主,但是一個清潔、正直、剛強的人,一個小怯而有大勇的人。這樣的人不會是不稱職的父親。” 0 0 0
- “卿卿,朕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今生已過矣,來生亦不會,即使來生同今生,不,比今生還要不堪,我還是會尋到你。卿卿,你不會離開我,我也不會離開你。” 0 0 0
- “倒也是恩,倒也是幸,只是到頭來,何以都全變成了報應?” 0 0 0
- 你究竟是什麼人?緣何會來到孤的身邊?那金鈿明滅的光采,是你在笑還是我眼花?那頰畔起落的紅云,是你有心還是我多情?你說給我聽的那些話,到底是偽是實?你袖管中的那線暖意,究竟是幻是真?阿寶,脫掉朝上的那身衣服,我其實也只是個凡人。鞭子抽在身上,一樣會疼痛;沒有孤燈的暗夜,一樣會害怕;滿院殘陽一樣會讓我感到孤寂,觱發朔風一樣會讓我感到寒冷。神佛並不眷愛于我,亦沒有給我三目慧眼,能看穿這些喧擾世態,紛繁人心。就像此刻,我也會一樣會猶豫彷徨,因為我不知該奈你如何。 0 0 0
- 妾長到這麼大,將炎涼,顛破,饑寒,冷眼,憎會,愛別,種種苦病之事,皆已曆遍。不幸又多讀過兩本書,生就些機巧心思,膏火自煎,為人所用,落此樊籠,身不從已。所掛念者,唯有母親生養之恩,不敢自專,所以掙紮為生;此時妝金佩玉,食甘飲醪,只當成意外;他日赭衣裹體,三木加身,才視作本分。故以,妾心無所懼,更談不上什麼虛名拖累的言語。 0 0 0
- 周圍是如此的繁華熱鬧,如錦上開麗花,烈火烹滾油,她卻終于敢于平心靜氣地開始她的思念了。她知道今夜過後,春風會重至,夏雨會再臨,柳絮翻飛,青山如洗。七月流火,九月肅爽,霜林將盡染,白雪將覆枝。而她的思念將與四時的流轉一樣從容不迫,順其天然,再不必擔心受到任何人事的攪擾,尤其是他。 0 0 0
- 青銅鑄史,鐵筆如椽,書寫青史的正是他們。當刀筆刻入殺青的竹簡,當他的理想,他的努力,他的堅持被一筆一劃謀殺,當他活生生的人生占據半面雕版,為最終的白紙黑字替代,流傳為永垂不朽,萬世不易的字據,從那字與字里,行與行間,還有誰會在意,還有誰能在意,那些他愛過的,恨過的,他擁有的,失去的,他追求的,掙脫的,他苦苦追求而不得的,他奮力掙脫而不得的,所有他生而為人的這一切。 0 0 0
- 風停了,人也定了,當整個延祚宮內外已是一片沉寂時,便可以聽見更漏中水滴的聲音,順著那銅漏嘴,一點一點滴下,綿綿如簷間春雨一般。顧孺人放下了手中書冊,起身慢慢走到了幾前,伸出一只手指來輕輕封住了那更漏的漏嘴,轉首向窗外望去。窗外是深不見底的夜色,那壺中木箭也已經指過了亥時。阿寶移開了手指,那聚堵在指尖的光陰之水又開始重新下墜,冰涼的,沉重的,淌過指縫,滴落到銅盤上,積成一汪小小水潭,在燭光照不到的地方,漾著深淵才會有的青黑色光澤。 0 0 0
- 那飯食端上桌,甚是簡單,不過是一碟菠菜,一碟豆腐,徐昌平卻吃得頗為香甜。待到收拾去了碗碟,他這才撥亮了燭火,從架上取了一卷《周易》,拿在手中隨意翻看,待看得《坤卦》中一句:“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只故。其所有來者漸矣。” 0 0 0
- 阿寶接過來看時,其上卻只有寥寥幾味藥名:重樓忘憂 防風,雪見當歸忍冬,無患子蓮子心馬蹄細辛王不留行。 0 0 0
- 血流非但能夠飄櫓,血流可以載舟,可以覆舟;可以成城,可以傾城。 0 0 0
- 她的耳畔似有風鈴動,環佩觸,玉漏滴。他手中所攜的那點昏黃微光,是黑白天地間的唯一一抹顏色,隨他漸去漸遠,直至隱入深沉夜色,不可再見。雪地上只有他的孤單的足印,又為新的飛雪慢慢掩蓋,終如完璧一般,毫無瑕疵,什麼都沒有留下。 0 0 0
- 到那時,也許我可以同你,在暮春時節,攜手登上南山。 去看雜花生樹,去看群鶯亂飛。 去聽那鶴立的聲音,看它們蹈碎琉璃般的水面,振翅飛入青天。 0 0 0
- 鑄錯麗水,碎玉昆山。皇帝想起了朝中對這種書法的評斷。不摧不折不毀滅,怎能求得極致之美。錯否?無錯否? 0 0 0
- 阿寶慢慢抬起頭,望著他,神色如靜水,無驚訝,亦無懼怕。滑稽的感覺不合時宜的湧上定權心頭——他與他的君王,她與她的君王,相同的夜里,演義的相同的故事。只是故事中他的君王,是純粹的君王,他的臣妾,是純粹的臣妾,唯他一身,同時兼任著君王與臣妾的雙重角色,反抗的同時鎮壓,被鎮壓的同時也被反抗。這樣的矛盾其實糾纏他終生,以致麻木,以致乏味,只是在今夜突又使他感覺到了刻骨諷刺的意味,以及可笑與可悲。 0 0 0
- 他的聲色一樣溫柔如水:“阿寶啊,他們誰都可以這麼說,唯獨你沒有資格。一個自己也沒有心肝的人有什麼資格來評斷我。” 0 0 0
- 即便那其中包裹著的,不過是一注汙血,數根癡骨,是幾世淤積的罪業,是一顆早已殘腐的人心,但他仍希望這皮囊是潔淨的,因為這已是他最潔淨的東西了。 0 0 0
- 有些話,有些事,有些人,他不會懂,也不會信。有些話,有些事,有些人,她不敢懂,也不敢信。 0 0 0
- 帶長劍挾秦弓的武士們簇擁著文士打扮的天下一人,策馬馳過公田官道,馳過野地荒郊,馳過紅塵市井,馳過古廟頹垣;馳過煙雨南國,馳過風霜塞北。 那些歸故里的,趕科場的;那些清醒的,沉醉的;那些已死去的,那些未出生的;那些有夢想的,被消磨的,那些仍不屈服的。 吾土, 吾民。 0 0 0
- 他停頓了片刻,咬牙切齒補充完了獨斷專行的敕令:“廢太子葬西園,不附廟,不設祭,百官不素服,天下不禁嫁娶。 0 0 0
- 已向季春,感慕兼傷。情不自任,奈何奈何。足下何如,吾哀勞。何賴,愛護時否?足下傾氣力,孰若別時?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