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好意思,我还想请问——”师清漪为人谨慎,总免不了要做万全的准备,对向导的问题自然也多了。 绛曲挨着沙发的尽头坐下,摸出手机,气定神闲地低头看。 彻底无视了师清漪。 师清漪:“……” ……我还没问完呢。 ……再说你刚不是坐骨神经痛么。 客房里陷入了一种分外诡异的气氛,静了半晌,绛曲才抬起头来,表情漠然:“我要给我的负心人发短信,你不要吵我。” 0 0 0
- 她只看了一眼,蓦地愣住,盈盈的一双眼里,涌起了水雾。 有些东西,天注定了,就是缘。 而这种所谓的缘分,不管时光沉淀多久,都不会断。 她是你的。 就会是你的。 永远,也不会改变。 那白衣女人只是近乎呆愣地盯着师清漪的脸看,看上去像是十分震惊。 0 0 0
- 洛神道:“即便我全部告知了她,她也还是想不起,冲击过大,她只会越来越自责,最终甚至丧失自我,直至崩溃。所以我以往只是通过一些暗示,提醒的方式,试图去做一些诱导,尽量温和处理,不敢操之过急。” “那有效果么?” “我观察过她的表情,她是有反应的。”洛神再度握了握掌心:“于是这次,我特地带她回了我们当年住的地方。” “你希望她触景生情,会恢复得更快一点?” “是。”洛神睫毛垂下,看着掌心上流血的那道口子,低声道:“可是,我现在万分后悔。” 0 0 0
- 师清漪□着,感觉自己浑身似火在烧,昏昏沉沉,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里弥漫着一片米分桃之色,格外绮丽。 她看见一名白衣女人倚在桃花树下,言笑晏晏。 她的眼睛似黑夜,里面映照着醉人的桃花花影。 我是,你的妻。 她说。 0 0 0
- “你怎么走这么慢?”师清漪笑她:“踩蚂蚁么。” 洛神抬起眸子看着她。 “怎么?”师清漪被她盯了,脸突然一烫。 “把包脱了。”洛神说。 “啊?”师清漪以为自己听错了。 “将背包放下来。”洛神重复。 “为什么?”师清漪虽然不解,不过洛神既然要求,她都是照做的。 0 0 0
- 洛神还是轻笑,伸手撕了一张支票下来:“那我真写了。” 师清漪知道她在开玩笑,自己那话也是在开玩笑,不过在她內心深处,只要洛神愿意接受,她真的愿意给洛神支票。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很想为这女人做些什么,想送她礼物,想给她买东西。 往某种可怕的方向想,她甚至愿意给这女人许多许多,就像是……就像是对待恋人那样。但是这些心思她都是藏得深深的,不敢说出来,要说也只是顺带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遮掩着。 0 0 0
- 四十米。 绛曲抬起头来:“我要我的袍子。” “你说不要……我穿过脏的。”师清漪声音有了几分颤抖。 “现在我要。” “你说你不要了的!”师清漪攥着藏袍的手指也开始发抖:“做人要守信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现在我要。”绛曲的蓝眸深邃迷蒙,点起不可拒绝的漩涡:“我要她。” 她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 师清漪咬着牙,眼圈早已红了,睫毛被濡湿,她将手枪掏出来指在绛曲脚下:“我警告你,不要再往前走!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烦不烦?你烦不烦!给我走!” 0 0 0
-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愿意把我的全部给你,包括我的生命。即使我的生命因为某些原因走到终点,我也愿意睡在你身边,永远也不离开你。 但是我不想你的生命终结在我手上。 一想到我可能会伤害到你,甚至杀了你,就害怕得恨不得我那天在竹林里就死了。死了,我就不会伤到你哪怕一根汗毛,我身边的其他人,他们也都会安全。 我是真的很贪心,即使成了这样的怪物,我也还是想和你在一起。庆幸我还活着,活着,一切才可能有所改变。只要我努力去寻找,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一定会改变的。 0 0 0
- “谁允许你直视我。”绛曲垂下眸子,薄唇翕动,眼底蓝色幽然似梦。 哗啦一声,师清漪陡然回过神,手里的水瓢落下去了,跌碎水面。 绛曲望着她。 师清漪连忙收回目光。 “没……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没看你。”师清漪讪讪地应了一句。 心说谁会直视你。 谁敢直视你。 你的高贵冷艳简直不能直视。 0 0 0
- 师清漪坐在沙发上,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叠支票,甩在茶几上,摆起一张脸,学着雨霖婞之前那种口气,对着对面的空气道:“拿去,你想要多少都行,自己写。” 旁边轻轻逸出一声笑。 师清漪扭头,看着洛神眉眼微弯地笑着看她。 洛神道:“嗯,学得挺像。” 她感到一阵窘迫,又还是有点生气,道:“还就她有支票?我也有,你拿着我的支票写,爱写多少写多少,我看我气不死她。” 0 0 0
- 如今洛神在萧征明的帮助下,有了身份证,有了户口本,又加上师清漪的知识教授,该具备的现代生活技能都已经具备,已经悄无声息地融进了这个社会,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初来乍到的古代人了。 正因为如此,师清漪当初让洛神住下来的那个理由,现在看来,就变得相当苍白和无力。 如今,她已不知道拿什么理由去挽留她。 洛神在她身边,从日出到日落,再到入夜,已经成了习惯。 而有些习惯就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一点点地侵蚀五脏六腑,临到后面,师清漪无力招架,只能在心底恐惧这种习惯即将要消失了。 0 0 0
- “你都说他抛弃你了,又何必还——”师清漪不小心说漏了嘴。 绛曲眼神更冷:“她抛弃我了,我便不能与她联系了?” “不是,不是。”师清漪赶紧站起来:“请随意。” “我每天都会与她联系。”绛曲面无表情道:“每天都骂她。” 师清漪:“……” 这意思是如果不骂回来,眼泪就白流了,坐骨神经就白痛了? 绛曲冷哼:“她抛弃了我,不能骂她么?” “这个……你也请随意。”不知道为什么,师清漪冷汗都出来了。 “我每天必须骂满两个小时。”绛曲冷冷道:“再说一次,你不要吵我,我今日还剩下一个半小时。” 0 0 0
- 师清漪闭着眼,虚弱地扯住了身边白衣女人冰凉的衣袖:“你是……谁?” 静默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 惊愕而又怅然的回答:“你竟,又不认得我了么?” 耳边的声音变得黯然起来:“傻姑娘,我不是粽子,我是你的妻子。” 0 0 0
- 师清漪见洛神手上全是血,脚步顿住,用手抹了一把巨阙剑锋上那片血渍,再将沾血的手指抹到自己唇上,轻轻舔舐。 天寒地冻,鲜血转瞬就冷了,她这样轻咂细摸,却好像能尝出洛神血里的温热腥甜来。 “好……甜。”师清漪轻轻一笑。 她的眼睛如同最高贵的红玉,在雪夜中灼灼地晃出了光。 洛神看着她面上的笑意。 黑发白衣,明明唇角还沾着血,笑得却最是纯洁无暇——纯得让人毛骨悚然。 0 0 0
- 师清漪缓缓站直了身,表情绷着:“我们不是已经分别了么,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绛曲小姐。” 绛曲的脸出现在手电光照射的范围內,越走越近。冷光环绕着她,那些雾气在光中沉沉浮浮,在她身边亦如飘雪似的。 “别再走过来了。”师清漪冷道:“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倘若你现在还跟过来,我有理由怀疑你别有用心。” 绛曲不说话,只是一步步靠近。 八十米。 七十米。 五十米。 “站在那别动!”师清漪似乎真的发怒了。 0 0 0
- 雨霖婞整个人宛若僵成了一道雕像,月瞳米分嫩的小爪子伸出,搭在她海藻般披散的长发上挠了挠,幽碧的漂亮眼睛近距离地往雨霖婞的鼻尖凑了过去,好似对这位漂亮出众的客人很感兴趣。 洛神眼疾手快地一把拎起月瞳,将它拎到了沙发上,及时制止了它的恶行。 “雨霖婞,喂,雨霖婞。”师清漪起身上前,紧张地推了把雨霖婞。 只可惜雨霖婞那双桃花眼此时直勾勾的,宛若被勾去了魂,师清漪推她的同时,拿手在她眼前示意,眼睛却是呆滞得没有半点反应了。 而在师清漪这一推之下,雨霖婞的身子跟着瘫软成了一滩水,直接倒在沙发上,居然是晕了过去。 0 0 0
- “我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的母亲……她发疯啦……砍了我父亲一条手臂………她……她不想的……不想的……”师清漪嘴里不断冒出鲜血,脸上又是泪水,又是血水,轻轻笑道。 洛神颤抖地伸出手,摸在她的脸上,浑身都在发抖。 “后来啊……她就……她就……自尽了。”师清漪依偎在洛神怀里,说。 洛神眼里滚下泪来,薄唇翕动,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我刚才……有句话不算数的。”师清漪说。 洛神紧紧抱着她,双肩耸动。 “别……别离开我。”师清漪慢慢闭上了眼:“……求你了。” 大雪纷纷而落。 0 0 0
- 师清漪终于哭了出来,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我叫你走啊,你没听到么?” “我要我的袍子。”绛曲面无表情。 “小气鬼,谁要你的烂袍子,熏那么重的香难闻死了,你站在那,我给你丢过来就是!”师清漪哭着骂她。 “我要自己过来拿。”绛曲固执地强调:“或者你当面递给我。” “我已经支付向导酬劳,给你钱了!给的钱够你买不知道多少这种袍子,你别跟着我!”师清漪手枪也甩在一边,不争气地抬起衣袖蹭了下脸颊上的泪痕。 “我不要钱。”绛曲的声音完全不似之前的那种低哑沉闷,变得低而冷柔,如同冷玉敲珠:“我只要 0 0 0
- 过了一段时间,师清漪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里面回了三个字:“在想你。” 轻轻的,柔柔的,师清漪甚至都能想象到洛神唇角轻轻上扬时,那种摄人心魂的似笑非笑,眼眸深邃,如同温柔的无边黑夜。 她的脸颊立刻滚烫了。 远处的绛曲绷着脸。 0 0 0
- 点开来就是雨霖婞的自拍照,海藻般柔软的微卷长发随意披散,她周围的阳光很明亮通透,给她这张脸带来了朦胧的光感,桃花眼里满是风情。 照片下面是一句话:“师师,我美么?觉得我美请按1,胆敢回复其他的你就去死。” 师清漪笑了笑,输入文字,发送短信:“我去死。” 雨霖婞倚着车门看着师清漪回复的短信笑,旁边的风笙体贴地撑开防紫外线的伞,高原上一年四季紫外线都很强烈,他小姐爱脸如命,肯定受不得这刺激。 0 0 0
- “你自己也兑换不了么?”见师清漪久久不说话,只有脸上浮起的那诡异的一抹红晕,洛神从师清漪指缝中把夹着的支票抽出,一面低头折叠,一面淡淡道:“所以,你给我的是一张空头支票。” “不是。”师清漪紧张地为自己辩解起来:“我对你言而有……我言而有信。”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辩解。明明就只是两人的一场玩笑,她却辩解得这么认真,好像恨不得立刻剖肝沥胆掏心挖肺地把自己心底的那种感受在洛神面前展露出来。 对于她而言,这也许已经不是玩笑了。 洛神瞥着她,心情甚好:“言而有信,所以?” 师清漪垂了垂眸:“我言而有信。只不过现在暂时兑不了,但是…… 0 0 0
- 洛神淡淡答完,手轻轻搭在了师清漪肩上:“我,可以亲你么?” 师清漪:“……” 厨房在那瞬间似乎陷入一片寂静。 师清漪脖子僵硬,终于抬头看了过去,对上洛神含着笑意的一双眼。 ……不可以。 看上去明明是调笑的一句话,以往也不是没有听过,师清漪却因为自己心底那个最初反应而害怕得发了抖。 不是脸红羞涩,不是欲拒还迎,第一次,她想拒绝洛神。 她居然想拒绝她。 0 0 0
- 祝锦云以前总说她没有喜欢人的能力,也许可能还有点性冷感,于是祝锦云在每月一次给她的心理观察诊断报告书中,又添加了一条“恋爱能力缺陷综合症”。但是师清漪总是不愿意承认祝锦云加上的这一条,她只是固执地认为她还没有等到那个让她心动的人而已。 一定有那么样一个人存在,只是那个人还没出现,只要那人出现,她会爱上的。 然后全身心地给出自己最好的。 而此时此刻,在地底下漆黑阴森的甬道里,她在和一个女人接吻。 和洛神接吻。 洛神现在在想什么? 0 0 0
- 他说着,拿宽厚的大手揉着女人的头发,像是揉一只猫。女人轻轻一声笑,抓着男人的手玩,一边玩一边道:“哥,那个抱着猫的女人,就是师家我那未来的嫂子?” 男人也只是笑,道:“嗯。以柔,你看着,觉得你嫂子怎么样?” 被称作“以柔”的女人开他玩笑:“哟,还真是嫂子?人现在还不认识你呢,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很快就知道了。”男人好脾气地道:“你眼光高,你给哥看看她。” 女人懒懒道:“之前我看她照片时,就觉得她模样好,如今见了真人,倒是更漂亮。二叔跟你介绍时,说她今年二十七岁,我看着怎么不太像,好像要更小些。” 男人轻声“嗯”了声,应着她。 0 0 0
- 师清漪白色的浴衣滑了半边下来,白皙莹润的肩再也裹不住,就这样无限风情地裸在了洛神的眼底。 偏生这酒醉的女人还不自觉,半阖着眼眸,一只手抓住洛神的睡衣扯了扯,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你醒啦?” 神情恍惚,倒是真真的一个醉鬼了。 不管在什么时候,从那时到今日,她还依旧是这么一个容易喝醉的女人。 什么也没有改变。 0 0 0
- 绛曲只是看着她,表情漠然。 “这是糖。蜂蜜牛奶做的。”师清漪笑道:“当然了,要是心里觉得它不是糖,那它就不是糖。” “我知道。”绛曲居高临下睨着她:“但是我不吃糖。” “是么?”师清漪惋惜:“我倒是很喜欢吃糖,甜甜的。” 绛曲沉默。 师清漪眸光闪动,低低补充一句:“我的心上人,她也很喜欢吃糖。” 绛曲面无表情:“甜甜腻腻的,没断奶么。幼稚。” 师清漪没再接话了,垂下眸子将两颗白丸子一起塞进嘴里,偶尔舌尖轻抵,微微舔舐。 绛曲也不理她,转身就走。 0 0 0
- 师清漪笑道:“当然,这是有效支票,你可以拿去银行支取的。”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只要别超过我在这个银行的账户存款就好,不然我支付不起。” “是么。”洛神殇着眼,玩味地看她,同时把支票递过去:“银行能兑现?” 师清漪知道她在开玩笑,也就陪着她玩,接过支票一看,笑容却又凝固了。 很快,她白皙漂亮的脸上,浮起一抹醉人的红晕。 支票的数额上,只写了三个字:“师清漪。” 师清漪的心砰砰地跳起来,好像是有个小人一直在心底不知疲倦地敲打,每敲一下,她浑身的毛孔都似要颤抖了。 0 0 0
- 雨霖婞轻哼一声,一手搁在桌面上:“本小姐砍过粽子倒过斗,死人嘴里摸过珠,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是你现在跟我说你是从外星来的,我也眉头都不抖一下。谁眉头抖一下,谁就是猪。” “在你变成猪之前,我先跟你说一个故事。”洛神微微笑道:“一个很长的故事。” “喂。”雨霖婞抱着手臂咕哝。 0 0 0
- 师清漪盯着手机屏幕,忍不住笑了:“另外就是她是个短信狂,给一个抛弃过她的人发短信都要发上两个小时,典型强迫症,从她拿着手机开始,就没停过手,我偷偷给她计时了,现在已经持续了四十八分钟。她还说她有坐骨神经痛,摆明了整我。” 要是洛神在身边就好了。 不用一个人对着这些奇奇怪怪的。 “你是不是想说她其实是坐骨神经病?”洛神在短信里回她。 “才没有。” “若我有机会见了她,一定替你好生教训。怎可舍得让我的媳妇念三十二字的长名,着实该打。” 想象洛神发短信的表情,师清漪忍不住又红了脸。 绛曲坐在沙发末尾,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眸子瞥了师清漪一眼,又垂了下去。 0 0 0
- 师清漪接过几束焰火棒。 她轻轻说:“我的爱人,朋友,亲人,祝愿你们流年吉利,一生无忧,没有苦虑烦恼,永远,永远开心……快活。” 那璀璨的焰火照耀着她,褐色眸中恍若异彩流光,耀眼赛过天上星辰,人烟灯火。 洛神也披了一身朦胧的光,在灯火处定定地看她,眼底一丝恍然。 焰火棒持续的时间并不会很长,师清漪手里的焰火棒渐渐暗了下去。 雨霖婞懊恼地跺脚:“你呢,你自己呢!你忘了你自己了!怎么这么健忘,快补上!说你身体健康啊!” 师清漪手里的焰火棒熄灭了。 她微微一笑,浑不在意地说:“这样就很好了。”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