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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夢見自己正在小學校的講堂上預備作文,向老師請教立論的方法。 “難!”老師從眼鏡圈外斜射出眼光來,看著我,說。“我告訴你一件事—— “一家人家生了一個男孩,合家高興透頂了。滿月的時候,抱出來給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點好兆頭。“一個說:‘這孩子將來要發財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謝。“一個說:‘這孩子將來要做官的。’他于是收回幾句恭維。“一個說:‘這孩子將來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頓大家合力的痛打。 “說要死的必然,說富貴的許謊。但說謊的得好報,說必然的遭打。你……” “我願意既不謊人,也不遭打。那麼,老師,我得怎麼說呢?” “那麼,你得說:‘啊呀!這孩子呵!您瞧!多麼……。阿唷!哈哈!
0 0 0 0 拷貝 二維碼 《野草》
- 有一偉大的男子站在我面前,美麗,慈祥,遍身有大光輝,然而我知道他是魔鬼。 0 0 0
- 我自愛我的野草,但我憎惡這以野草作裝飾的地面。 地火在地下運行,奔突;熔岩一旦噴出,將燒盡一切野草,以及喬木,于是並且無可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 0 0 0
- 四面都是敵意,可悲憫的,可咒詛的。 0 0 0
- 我願意這樣,朋友——我獨自遠行,不但沒有你,並且再沒有別的影在黑暗里。只有我被黑暗沉沒,那世界全屬于我自己。 0 0 0
- 我一徑逃走,盡力地走,直到逃出夢境,躺在自己的床上。 0 0 0
- 天地作蜂蜜色的時候,就是魔鬼戰勝天神,掌握了主宰一切的大權威的時候。他收得天國,收得人間,也收得地獄。 0 0 0
- 恐怖的利鏃忽然穿透我的心了。 0 0 0
- 他專為他的同類——人類中的怯弱者——設想,用廢墟荒墳來襯托華屋,用時光來沖淡苦痛和血痕;日日斟出一杯微甘的苦酒,不太少,不太多,以能微醉為度,遞給人間,使飲者可以哭,可以歌,也如醒,也如醉,若有知,若無知,也欲死,也欲生。 0 0 0
- 江南的雪,可是滋潤美豔之至了;那時還在隱約著的青春的消息,是極壯健的處子的皮膚。雪野中有血紅的寶珠山茶,白中隱青的單瓣梅花,深黃的磐口的臘梅花;雪下面還有冷綠的雜草。 0 0 0
- 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 0 0 0
- 窗外的白楊的嫩葉,在日光下發烏金光;榆葉梅也比昨日開得更爛漫。 0 0 0
- 我覺得在快意中要哭出來。這大概是我死後第一次的哭。 然而終于也沒有眼淚流下;只看見眼前仿佛有火花一樣,我于是坐了起來。 0 0 0
- 地獄原已廢棄得很久了:劍樹消卻光芒;沸油的邊緣早不騰湧;大火聚有時不過冒些青煙;遠處還萌生曼陀羅花,花極細小,慘白而可憐——那是不足為奇的,因為地上曾經大被焚燒,自然失了他的肥沃。 0 0 0
- 棗樹,他們簡直落盡了葉子。先前,還有一兩個孩子來打他們別人打剩的棗子,現在是一個也不剩了,連葉子也落盡了,他知道小粉紅花的夢,秋後要有春;他也知道落葉的夢,春後還是秋。 0 0 0
- 故鄉的風箏時節,是春二月,倘聽到沙沙的風輪聲,仰頭便能看見一個淡墨色的蟹風箏或嫩藍色的蜈蚣風箏。還有寂寞的瓦片風箏,沒有風輪,又放得很低,伶仃地顯出憔悴可憐樣。 0 0 0
-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 0 0 0
- 我的心分外地寂寞。 然而我的心很平安:沒有愛憎,沒有哀樂,也沒有顏色和聲音。 我大概老了。我的頭發已經蒼白,不是很明白的事麼?我的手顫抖著,不是很明白的事麼?那麼,我的魂靈的手一定也顫抖著,頭發也一定蒼白了。 0 0 0
- 抉心自食,欲知本味,創痛酷烈,本味何能知? 0 0 0
- 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于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曾經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經朽腐。我對于這朽腐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還非空虛。 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只生野草,這是我的罪過。 0 0 0
- 我拾起死火,正要細看,那冷氣已使我的指頭焦灼;但是,我還熬著,將他塞入衣袋中間。冰谷四面,登時完全青白。我一面思索著走出冰谷的法子。 0 0 0
- 鬼魂們在冷油溫火里醒來,從魔鬼的光輝中看見地獄小花,慘白可憐,被大蠱惑,倏忽間記起人世,默想至不知幾多年,遂同時向著人間,發一聲反獄的絕叫。 0 0 0
- 煙篆在不動的空氣中飛升,如幾片小小夏云,徐徐幻出難以指名的形象。 0 0 0
- 這是死火。有炎炎的形,但毫不搖動,全體冰結,象珊瑚枝;尖端還有凝固的黑煙,疑這才從火宅中出,所以枯焦。這樣,映在冰的四壁,而且互相反映,化成無量數影,使這冰谷,成紅珊瑚色。 0 0 0
- 聽到幾聲喜鵲叫,接著是一陣烏老鴉。空氣很清爽,——雖然也帶些土氣息,——大約正當黎明時候罷。我想睜開眼睛來,他卻絲毫也不動,簡直不象是我的眼睛;于是想抬手,也一樣。 0 0 0
- 我的所愛在鬧市; 想去尋她人擁擠, 仰頭無法淚沾耳。 愛人贈我雙燕圖; 回她什麼:冰糖葫蘆。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糊塗。 0 0 0
- 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自奪取它的生存。當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于死亡而腐朽。 0 0 0
- 當我幼小的時候,本就愛看快艦激起的浪花,洪爐噴出的烈焰。不但愛看,還想看清。可惜他們都息息變幻,永無定形。雖然凝視又凝視,總不留下怎樣一定的跡象。 0 0 0
- 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于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曾經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經朽腐。我對于這朽腐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還非空虛。 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只生野草,這是我的罪過。 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奪取它的生存。當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 0 0 0
- 我記得有一種開過極細小的粉紅花,現在還開著,但是更極細小了,她在冷的夜氣中,瑟縮地做夢,夢見春的到來,夢見秋的到來,夢見瘦的詩人將眼淚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訴她秋雖然來,冬雖然來,而此後接著還是春,胡蝶亂飛,蜜蜂都唱起春詞來了。她于是一笑,雖然顏色凍得紅慘慘地,仍然瑟縮著。 0 0 0
- 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個奪取它的生存。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