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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要死的》[29句]
西蒙娜·德·波伏娃根据基督教《圣经》,亚当与夏娃在天上偷食禁果,被上帝逐出伊甸园,谪降尘世。人犯有原罪,要终生补赎,人人都是背着苦难的十字架生活在世界上的。然而,有一个人接受了这件礼物。他祈求不死,他希望以不朽的岁月去征服无垠的大地,按照他的理智建立人间天堂。这个人出生在十三世纪的意大利,经历了欧洲近六百年历史的风云变幻,体验了人生的荣辱福祸,时而振奋,时而消沉,时而激昂,时而绝望,终于在漫长的生涯中明白永生乃是一种天罚。但是,他已是一个存在的人,回天乏术,不得不继续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无穷无尽地活下去。他就是法国当代小说家西蒙娜·德·波伏瓦《人都是要死的》主角雷蒙·福斯卡。
中世纪意大利,卡尔莫那君主福斯卡努力振兴城邦,却感人生须臾,无法在短短几十年中治理好国家。他从老乞丐手里取得不死药,以为从此可以干番事业。抱着有所作为须掌握统一宇宙的想法,他不惜把卡尔莫那献给日耳曼神圣罗马帝国,自己则充当谋士,然而世界帝国并未建立。之后,福斯卡与法国探险家勘探加拿大草原;在法国度过1789年革命爆发前的启蒙时期;参加1830年推翻波旁王朝的起义;目睹1848年欧洲革命。他逐渐明白:谁都无法避免死亡,但每人心中潜伏力量,一旦得到机遇,会做成大事,人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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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性》[17句]
- 没有一个标志是真正靠得住的。你没有雄心,这是你的福气。 0 0 0
- 宇宙是个无可奈何的囚徒。 0 0 0
- “没什么好说的了,”福斯卡说。“太阳每天升起来,落下去。我进了疯人院,又从疯人院出来。发生了几次战争,战争以后,是和平,和平以后,是战争。天天有人出生,天天有人死去。” 0 0 0
- 她爱他,因为他不会死;福斯卡爱她,是希望恢复做一个会死的人。 “我们永远成不了一对。” 0 0 0
- 在同样的天空下,将是同样阴郁的树木,同样空虚的笑声和水声,可是,不论在大地上,天空中,水面上,安托纳留不下一点最细微的痕迹。 0 0 0
- 一切都象是真的。一次辉煌的宴会。倘若她能不朝福斯卡看一眼的话…… 她回过头,可以肯定他的眼睛盯着她看,他的充满怜悯的眼睛一下子把她看透了。他看到的是一个模特儿,他看到的是一场喜剧。 0 0 0
- “他爱做什么做什么,”福斯卡说,“但是他不抱希望。” “爱做什么做什么,这就重要吗?”她说。 “对他是重要的。” “对您呢?” “他才不为我操心呢?” “但是他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我没法为他回答。” 0 0 0
- 一根草,只是一根草。每个人都以为与众不同,每个人都自怜自爱。大家都错了,她也和其他人一样错了。 0 0 0
- "啊!我要是两个人就好了,"她想,"一个说话一个听,一个生活另一个看,我多么知道爱自己!我谁都不羡慕。"她关上手提包。在这一分钟,成千上万的女人在顾影自怜。 0 0 0
- 您到这个世界才不久,过不了几年又要离开的,怎么居然以为在这里找到了归宿? 0 0 0
- “哦!我还有点历史知识,您说的我都知道。建成的东西总是要崩溃的,我知道。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走向死亡,但是在出生与死亡之间是生命。” 0 0 0
- 雷吉娜咂摸到隐藏在他们微笑背后的恶意。但是今晚,他们的看法她不在乎。“他们不就要死的,他们的想法也会一起消失。这些小飞虫。”她觉得自己安然无恙。 0 0 0
- 我手紧紧抓住铁栏杆。我站在这个阳台上,有时骄傲,有时欢喜,有时恐惧,这样有多少回了?这么多的热情,这么多的害怕,这么多的希望,有什么意义呢?突然,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和平不重要了,战争也不重要了。若是和平,卡尔莫那继续象一只大蘑菇,在天空下浑浑噩噩过日子;若是战争,人们已经建设的一切都将毁灭,以待日后重建。不管怎样,所有这些在跳舞的人不就都将死去,他们的死象他们的生一样毫无用处。圣佛里斯在燃烧。我把安托纳带到这个世界,随后他又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我根本没有存在过,世上万物也不会有所不同。 0 0 0
- 需要很多力量,很多傲气,或者很多爱,才能相信人的行动是有价值的,相信生命胜过死亡。 0 0 0
- 但是,我自己不抱幻想,我永远捅不破这块天长地久的屏障。通过显微镜和望远镜,要看还是要凭自己的眼睛。事物只有在可以测知,可以触及时才对我们是存在的,顺从地处于空间与时间之中,与其他事物并列在一起;即使我们登上月球,钻入海底,我们还是一些摆脱不了人类世界的人。至于我们五官难以捉摸的神秘现实:力、星球、分子、波,这是一大片空白——我们由于无知而留下,又欲用语言去遮遮盖盖的一大片空白。 0 0 0
- 大自然永远不会向我们泄露自己的秘密,因为它没有秘密;我们自己虚构了一些问题,然后又炮制了一些答案;我们在曲颈瓶底发现的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这些想法历经几个世纪,变得繁琐复杂,形成日益庞大精微的系统,然而它们永远没法使我超越自己的想法。我把眼睛贴在显微镜上,在我眼前出现的、在我脑海闪过的总是此物,决不是他物,我也成不了另一个。 0 0 0
- 我朝门口走去;我没法冒生命的危险,没法向他们微笑,我眼里永远流不出眼泪,心中永远点不燃烈火。一个无处存身的人,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现在。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是。我一步步朝天涯走去,天涯一步步往后退;水珠望空喷去,时光摧残时光,我双手永远是空的。一个陌生人,一个死人。他们是人,他们活着。我不属于他们同一类。我没有一丝希望。我跨出了门口。 0 0 0
- 她瞧他一眼,向他挑战;她在燃烧,她是存在的。她手往下一摔,杯子在地上碰得粉碎。福斯卡在微笑,雷吉娜赤条条的暴露在他的眼前。他把她所有的假面具撕了下来,甚至洞悉她的姿态、她的言语、她的微笑,她只是翅翼在空虚中的颤动而已。“她在试,她在试。”他也看出她是在为谁而试。在这些言语、这些姿势、这些微笑后面,在每个人身上都是同样的装腔作势,同样的空虚。 “啊!”她笑着说,“多么可笑的喜剧!” 0 0 0
- 这是无法预测的。只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就是这块比任何记忆更要古老的原野总有一天要消失的。雷吉娜的心揪了。一个静止不动的永恒,其中可能也有她的一份,但是霎时间,世界仅是一连串瞬息即逝的图像,而她的手是空的。她朝福斯卡看看。还有谁的手比他的更空呢? “我相信我开始懂了,”她说。 “懂什么?” “天罚。” 0 0 0
- 怎么跟他说呢:人没法有所作为。宫殿、引水渠、新房屋、城堡、征服的城市,这一切都是污油之物。 0 0 0
- “救救我,别由着我看不到光明,别由着我冷漠无情。使我爱您,使您自己在其他女人存在。那样,世界会恢复本来面目,会有眼泪,会有微笑,会有等待和担忧。我会成为一个活人。” 0 0 0
- 我理解他们,现在我理解他们。在他们眼中,有价值的东西永远不是他们得到的东西,而是他们所做的东西。假若他们不能创造,他们就要毁灭,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要拒绝存在的一切,否则他们不成其为人了。我们妄图代替他们建立一个世界,把他们关在里面,这只会招致他们的憎恨。我们梦想为他们建立的这种秩序、这种安甯,会成为最坏的天罚. 0 0 0
- 一年复一年,一世纪复一世纪,历史巨轮在滚动;应该说,蠢人才会去想象人的意志可以改变历史巨轮的轨道。我的宏图大业起过什么作用吗? 0 0 0
- 但是福斯卡什么也没有说,他窥探着,想着:“她在试,她在试。”这倒是真的,她是在试着做女主人的游戏,追求荣誉的游戏,博取欢心的游戏,所有这些游戏只是一种游戏,那就是争取存在的游戏。 0 0 0
- 统治世界是徒劳的,谁对他人都无能为力,人的好与坏只取决他们自己。” “唯一可做的好事,是拯救人的灵魂,”查理说。 “您认为能够拯救他人的灵魂,还是您本人的灵魂?” “天主可怜,只是我本人的灵魂,”他说。 “有时,在他们心中燃起一团火,这团火他们称之为生。” 在他们眼中,有价值的东西永远不是他们得到的东西,而是他们所做的东西。假若他们不能创造,他们就要毁灭,而是不管怎么样,他们要拒绝存在的一切,把他们关在里面,这只会招致他们的憎恨。我们梦想为他们建立的这种秩序、这种安甯,会成为最坏的天罚…… 0 0 0
- 一部分人勤奋工作是为了富上加富,另一部分在荒淫无度的生活中浪费生命。从前卡尔莫那的风气清苦淳朴;而今,每夜街上发生格斗,做丈夫的拿了匕首为他们遭到奸污的妻子复仇,做父亲的为他们受到诱骗的女儿雪耻;他们生了那么多孩子,到头来孩子个个变得贫穷不堪。 0 0 0
- 我盖医院,人的寿命长了,最终还是要死的。现在卡尔莫那有二十万的居民,可是并不比从前幸福与善良。人多了,但每个人还是孤零零的体验自己的忧苦与欢乐。古老的城墙內只生活着两万居民时,卡尔莫那照样也是满满的。 0 0 0
- “这么一个故事,我听过不知多少回了。” 她惊跳起来。 “不,”她说,“不,这故事不一样。” “一样的,也是唯一的。” 0 0 0
- “我想我们之间最大的分歧,就是人的一生瞬息即逝,因而在您的眼里是无足轻重的。” “确实如此,”我说。 “您已经在未来的深处,”他说,“您看到现在这些时刻,都像已经属于过去的了。过去所做的事如果只看到它们死亡,涂了香料的一面,就都显得荒诞无稽。卡尔莫那在二百年间是自由和伟大的,在今天这点打动不了您的心;但是,对于热爱卡尔莫那的人们,卡尔莫那意味着什么,您是知道的。您保卫它反对热那亚,我相信您没做错。”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