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航西飞》[105句]
柏瑞尔·马卡姆这本以一九二〇至一九三〇年代的肯亚为背景的自传,绝非只是白芮儿非洲生活的直线记录,而是收集了发生在她的两项最爱──飞机和马儿上的各式迷人轶事。白芮儿以非常动人的文字,铺陈出她在非洲度过的童年、她参与狩猎的情景、她与当地土着的情谊、她训练赛马的过程,以及她独自驾驶单翼双座木螺旋桨飞机,在鹰属东非从事职业飞行并为狩猎队搜寻大象踪迹的往事;另外也详细描述了她从飞机驾机回英国所遭遇的政治和自然险阻;最后更纪录了她在一九三六年九月独自驾机从英国飞越大西洋直抵加拿大的经过。
这是一位杰出女性的生涯回忆录,也是一本十分优秀的飞行文学。本书在一九四二年出版后,获得极高的评价,连享誉文坛的美国名作家海明威(ErnstHemingway)赞叹道:“写得非常好,超级的好,让我觉得自己简直不配做一名作家……”
“这绝非只是一本自传。这里有一位诗人对他的土地的热爱,以及一位冒险家对生命的热情。”──《纽约前锋日报》
“这是一个美丽又引人遐思的故事,足以媲美凯伦·克森的《远离非洲》。”──《TimeOut》
上辑:
《千年之殇》[53句]
- 但有哪个飞行员会鲁莽到无视自己的直觉呢?我就不会。我永远分不清灵感与冲动的界限,我想答案只存在于结局中。如果你的直觉得到善终,那你就受了启迪;如果不得善终,那你就该为盲从轻率的冲动而感到羞愧。 0 0 0
- 我想,要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生活着乳齿象,有人会设计一种新式的枪,而人类,会带着永不消亡的厚颜无耻,像他们现在捕猎大象一样,去捕猎乳齿象。 0 0 0
- 如果必须离开你曾经住过、爱过、深埋着所有过往的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都不要慢慢离开,要决绝地离开,永远不回头。不要相信过去的时光才更好,它们已经消亡了。 0 0 0
- 孩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所谓的种族、肤色、阶级,但当他长大,眼见每个人无可避免地踏进各自既定的轨道,就像硬币和金币被银行分类,他就会迅速学会这些。 0 0 0
- 我独自度过了太多时光,沉默已成一种习惯。 0 0 0
- 那条胡狼让我想起一句并不让人宽慰的结论:在非洲绝无半点浪费。尤其是死亡,从来不是浪费。狮子留下的会成为土狼的盛宴,之后的残羹冷炙则会成为胡狼、秃鹫,甚至蚀人烈日的佳肴。 0 0 0
- 不管死亡以何种方式降临在何种生物身上,它都该获得尊重。 0 0 0
- 无关氛围与场合,事物的本质将在随之而来的静默中延伸。它是一阵无声的回响。 0 0 0
- 医生试了所有办法。 节食、药物,甚至巫术,我想。现在又是氧气。 生病的家伙是个挖金矿的,肺完了,心脏很弱。他还活着,但上帝知道还能活多久。他们源源不断来到这里,又陆陆续续地死掉。这儿是有金矿,但不会兴旺发达的——除了丧葬业。 0 0 0
- 我本该警告你,但你不该被剥夺了犯错误的权利。 0 0 0
- 你不能因为传说脱胎于事实所以连事实都不再相信。几个世纪以来,历史的长河能承载着人类神迹般的成就踯躅前行,其根基不就是神话传说和人类轻信的天性吗? 0 0 0
- 诗人或农夫,政客或失意者,每个人都有他们喜欢流连的小酒馆,每个村庄都有它饮酒作乐的圣地,风格由出入其中的人来决定。 0 0 0
- 要有音乐,于是就有了音乐。 0 0 0
- 军队会继续征伐,殖民地将数易其手,但无论发生什么,非洲就这样躺在他们面前,一如既往,像个伟大、睿智、沉睡的巨人,丝毫不被帝国列强们此起彼伏的吵闹干扰。这不仅仅是一片土地,这里寄托着人类的希望和幻想。 0 0 0
- 如果一曲咏叹调可以抚慰一颗好战的心灵, 一条挂在任何胸膛上的绶带都可以让将军心满意足, 那么,所谓胜利的定义,也不过就是胜利本身。 0 0 0
- 很多德国飞行员都有个迷信,祝别人好运会带来噩运,他们在同伴起飞的时候愉快地说:“永别了——我喜欢你断胳膊断腿。” 0 0 0
- 虎口脱险的唯一缺点在于,你的故事很可能就此虎头蛇尾。你永远都无法从性命交关的那刻继续讲述你的故事,也无法让任何人相信你。这世界充满了怀疑论者。 0 0 0
- 我们因某些事情而放声大笑,因为我们已经成长太多;我们对某些事情又非常在意,因为我们依旧年轻。 0 0 0
- 对于命运的安排,我无法给出深奥的评价。它似乎早出晚归,对那些不把它放在眼里的人,总是异常慷慨。 0 0 0
- 可能等你过完自己的一生,到最后却发现了解别人胜过了解你自己,你学会观察他人,但你从不观察自己,因为你与孤独苦苦抗争。 0 0 0
- 我学会了每个梦想的孩子都需要知道的东西:不管那条地平线多么遥远,你都能抵达、超越。 0 0 0
- “我们为什么飞行?”伍迪说,“我们该做别的工作。我们可以在办公室上班,或是经营农场,或是当公务员。我们可以……” “我们可以在明天放弃飞行。不管怎样,你可以。你可以甩下你的飞机离开,从此再不踏足舷梯。你可以忘掉天气、夜间飞行、紧急迫降,还有晕机的客人,你找不到的新地方,以及你买不起的漂亮新机型。你可以忘记这一切,离开非洲到某个地方,从此再不打量飞机一眼。你或许会成为非常快乐的人,所以,你为什么不呢?” “我受不了。”伍迪说,“那会太无聊了。” 0 0 0
- 但对我来说并非如此,因为自童年时代起,非洲就是呼吸一样的存在,是我的生命源泉。 它依旧主宰着我內心最深切的恐惧,总是孕育着复杂而又无法解答的谜题。它是记忆中的阳光与青山,清凉的河水与暖黄色的灿烂清晨。它和海洋一样冷酷无情,比沙漠更顽固不化。它从不隐藏自己的好恶。它不会有分毫妥协,却又对全人类奉献良多。 但是非洲的灵魂,它的完整,它缓慢而坚韧的生命脉搏,它独有的韵律,却没有闯入者可以体会,除非你在童年时就已浸淫于它绵延不绝的平缓节奏。否则,你就像一个旁观者,观看着马塞人的战斗舞蹈,却对其音乐和舞步的涵义一无所知。 0 0 0
- 矛盾的是,人们为了获得永恒,就必须保存那些最为转瞬即逝的东西。 0 0 0
- 痛快地吃、尽量地生。 或许有一天,人们会发现这才是令人生畏的妙计。 0 0 0
- 曾经,这个世界上没有机器、报纸、街道、钟表,而它依旧运转。 0 0 0
- 所有专业飞行员都属于一个同盟,这同盟既不派发执照也无明文规定。它也没有入会要求,只要你了解风、指南针、方向操纵杆和无私的友谊就可以参加。这种情谊,对那些曾驾驶木船在尚未开辟航道的海域航行的船员来说并不陌生,这也是他们生命的维系。 0 0 0
- 战争年代的日子就这样流淌着,像没有钟面也不显示时间的钟。过了一段时间,就很难再想起过去生活的模样,又或许是因为那些回忆太经常被记起,所以褪色暗淡,变得像件不值得多看一眼的琐碎玩意。 0 0 0
- 一个纳迪战士掷长矛的时机必须永远准确。如果不这样,哪天一头危险的动物就可能比矛还快。那时候,姑娘们不仅不会为他的死悲伤,反而会大笑着说,他该和老人一起待在家里! 0 0 0
- 对老鹰、猫头鹰或是兔子来说,它们一定觉得人类尽管专横,却也孤独:因为他只有两种朋友。作为全宇宙动物的敌人,他带着骄傲表示,马和狗是自己的朋友。凭着人类独有的无知,他认为,对方对这样的同盟关系怀有同等的骄傲。他说:“看看我这两位高贵的朋友,它们虽然蠢,却很忠诚。”多年来,我一直怀疑它们只是持容忍态度而已。 0 0 0
- 有天它召唤毁灭,毁灭也应声到来。 0 0 0
- 对那些斗胆步行靠近它们的人来说,他们会在须臾之间惊恐地发现,狮子和猫咪的相似之处,仅仅局限于胡须。 0 0 0
- 在小屋內,我拥有了第一扇玻璃窗,第一块木地板,以及第一块镜子。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但长到十五岁,我开始好奇能在外表上做点什么改变。没什么能做的,我想:再说身边又有谁会注意到其中的差别呢?然而,在那个年纪,没什么能比镜子带来更多的惊奇。 0 0 0
- 无聊,就像钩虫,是挑地方的疾病。 0 0 0
- 当你的鼻子离地面只有一英寸距离的时候,才会惊讶地发现原来有这么多昆虫在你鼻子底下生活。我猜它们一向如此,但如果当你卧倒在地,靠指甲拖着你的身体前行时,昆虫学却以强势的姿态,作为一门完全正当的学科出现在你面前,那么,光是分类问题就一定会让你非常沮丧。 0 0 0
- 这群动物移动时形成一块黄褐色、灰色、暗红色交错的巨大地毯,它不像牛群或羊群,因为它们都是野生动物,它们身上都带着荒野的印记,这片土地上的自由气息依旧属于自然,而非人类。目睹上万头未经驯化、不带贸易烙印的动物,就如同第一次登上从未被征服过的山峰,发现一片人迹未至的丛林,或是在新斧上看见第一点瑕疵。那时你才会领悟从小就听说的那些事:曾经,这个世界上没有机器、报纸、街道、钟表,而它依旧运转。 0 0 0
- “我们每天飞远一点,我们就离死亡就更近一点。” 0 0 0
- 但流言蜚语也有积极的意义。交头接耳的人不仅仅传递坏消息,尽管微弱,有些人还是从中嗅到了不公正的气息。 0 0 0
- 我们飞翔,但我们并未“征服”天空。我们该了解,大自然保有它的尊严,允许我们学习和掌握它的某些力量。一旦我们擅自作出逾越之举,想当然地接受它的宽容,严厉的惩罚就会降临在我们放肆的手脚上。到时我们会揉着痛处,仰头凝望,被自己的无知震撼。 0 0 0
- 翻过书页的这一瞬,有成百上千万生命降生,也有成百上千万生命死亡。 0 0 0
- 一个人的伟大并非靠短暂的荣耀时刻得以彰显,而是体现在他的日常工作记录中。 0 0 0
- 所有的国家都声称拥有非洲,但没有人能够完整地拥有它。将来它会被征服,不是屈服于纳粹或法西斯,而是臣服于能和它比肩的坚贞,臣服于懂得它并能分辨财富与成就的睿智。非洲与其说是原始大陆,不如说是储藏基础和根本价值观的宝库。与其说它是蛮荒之地,不如说它是我们不熟悉的召唤。不管它用多么醒目的野蛮装点自己,那依然不是它的本质。 0 0 0
- 我只是觉得,一口气期望这么多太过奢侈。 0 0 0
- 故事中没有任何出众的角色,甚至包括那头狮子。 它是头老态龙钟的狮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准备好了丧命,而不是活着,但它和所有自由的生物一样拥有自尊,所以它也有过自己的好时光,尽管称不上什么光辉岁月。 击中它的那两个人很冷血,或许更没有人性。他们开枪射击,却没让它毙命,而是将无情的照相机对准它的痛苦挣扎。这是微不足道的、愚蠢的,却也是冷血的罪行。 ………… 照相机成了一堆玻璃与金属片,狮子死了,但如有神助般,它竟获得力量发动了最后的攻击。结果就是,留下一具尸体,和一条待挽救的生命——如果还能救活的话。 0 0 0
- 话在人的脑袋里。 但有时它很寂寞,因为有些人的脑袋里没什么好与它做伴的,所以话就从嘴巴离开了。 0 0 0
- 我们都只活一次,所以这个故事也只需讲述一次。 0 0 0
- 无论你住在哪里,你都仿佛必须获得来自别处的消息,来自更繁华的某地。 0 0 0
- 在他的部落,人们尊敬轻柔的嗓音和有力的手,还有茂盛的花朵与瞬间降临的死亡。 0 0 0
- 驾驶飞机寻找大象省去了大量准备工作,但就算有时候我能在距离帐篷三十或四十多英里的地方发现象群,这段距离还是必须靠猎人们步行、爬行甚至蠕动来完成。但当他们完成这段令人神经紧绷的远征时,大象又朝灌木林里前进了大约二十英里。人类必须牢记,我们要走好几步才能赶上大象的一步,此外,人类对草丛、荆棘和酷暑也没有同等的抵抗力。如果是白人,无论遇见什么会叮咬的东西,他们会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脆弱,比如说:疟蚊、蝎子、蛇和舌蝇。猎象的本质其实就是:砸出只有富翁才能承担的大把银子,去自找苦吃。 0 0 0
- 这就是寂静。对我来说,那天穿越喧嚣森林的旅程很寂静。鸟类歌唱着,但它们的歌我都听不懂。从我身边掠过的林羚踪迹,是一缕魂魄正穿越幻影般的森林。 我回想,沉思,记起了上百件事——琐碎的事,不值一提的事。它们毫无缘由地造访我,随即再次隐去。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