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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眼的夏娜》[48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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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秒经典语录》[44句]
- 唉,我不是那种敢于直面真实的人,更不是那种能扛得起历史重负的人。平庸者不对抗,我就是个平庸者。我要学会自然而然地记住,自然而然地忘却。时间是人生最好的导师,跟着它走就是。 0 0 0
- 生活看上去温和平常,掀开来真是青面獠牙,狰狞可怖。 0 0 0
- 一个学生说:“老师您是用神秘二字,来替代世道的无常吗?” 龙忠勇说:“世道确是无常,但神秘也千真万确。我曾经去过川东一座陈家庄园,规模之大,是大水井无法可比的。整个庄园找不到任何排水系统,但上百年来,无论多么大的雨水,庄园內从来没有积水。我见到这些,心里的确有神秘之感。” 0 0 0
- 虽说钱多,可没了花钱的力气,钱也是真没用。假如家里成天清冷得像冰库,就不如屋小人多的穷人了。 0 0 0
- 竟然是天知地知鬼知,却是他不知你不知我也不知。 0 0 0
- 所有的历史,最核心的部分,都是不为人知的。 0 0 0
- 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走完了。 0 0 0
- 她內心空旷得只有时间。 0 0 0
- 有些事,上天并不想让人知道。它把它们交给时间,让时间去风化掉,也让时间去……软埋它。 0 0 0
- 他不想住在医院里,坚决要求回家。他知道有些老人,进到医院,闻惯了药味,变成心理依赖,根本就回不去了,然后就死在医院。他这辈子别的事不怕,最怕的就是住院。 0 0 0
- 当晚即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可收的,刘小川那里什么都有。刘晋源自己只拿了他的一个小半导体收音机。因他每天早上一醒来就要听新闻。这是刘小川那边绝对没有的东西。刘小川经常说,看电视多好。刘晋源却说听惯了。他心想,你们哪里懂?看电视就得坐在那里什么事不做地傻看。听广播呢,可以一边刷牙洗脸,一边刮胡子,一边泡茶,一边看报啥事都不误。他明白老辈人的想法跟小辈人不一样,他的孙子们连电视都不看,进家门都是泡在网上。 0 0 0
- 建筑不只是艺术,它是给人用的。而庄园更是一个家庭与自然、社会各种关系的凝结点。它的起始缘由、鼎盛过程以及废弃始末,都与社会变化密切相关。我们要真正了解庄园建筑,自己心里必须要有真实的历史。就算跟书上描述的完全不同,我们也只能依据建筑本身提供的数据来确认当时的历史。 0 0 0
- 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想。她只是觉得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拼命朝外跳,似乎在撩拨她的记忆。而那些,正是她一生都不愿意触碰的东西她拼命抵抗。她的抵抗,有如一张大网,密不透风,仿佛笼罩和绑缚着一群随时奔突而出的魔鬼。她这一生,始终都拎着这张网,与它们搏斗。 0 0 0
- 时间有着最强的消解力,它能将一切强烈的情感化为平淡,能将天大的决心变成无奈。 0 0 0
- 人走茶凉,人太小,茶凉得更快。 0 0 0
- 你不想活也得活。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就算是像猪像狗,你也得活下去。 0 0 0
- 忘记过去,是人的生命中相当重要的功能。 0 0 0
- 有些人有些事,这世上尽管有人愿意选择忘记,但一定有人会选择记住。 0 0 0
- 不知道是不是。猜测已经进新的年头了。其实也不必猜测,无所谓哪年。时无间,就这样了。 雪大。几乎封门。蜷缩在屋里。吴爷睡觉,睡时说要习惯没事做,睡长觉。长觉是啥,就是学着慢慢死哩。 吴爷是笑说的,笑里有无奈。需要练习的死亡,算是一种好死吧。但爹娘呢?一生勤劳一生行善,却未有好死。 不想了。一想全身都疼。 写到这里,显然是钢笔没水了。最后的这个“疼”字,下面两点没写出来。 0 0 0
- 你不需要真相,但历史却需要真相。 0 0 0
- 时间一直按它的方式行走。或许是一天一年,也或许是一百天一百年。 0 0 0
- 他完全无事。活着,并让自己跟时间好好相处,就是他现在的事。 0 0 0
- 既然上天让你不死,那就活吧。 0 0 0
-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人在,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 0 0 0
- 多少年了,她一直这样。每一年的时间,都如一张细密严实的膜,将她记忆背后的东西层层覆盖。一年一张,岁岁年年,由薄而厚,凝结成板,那些深藏在她意识里的魔鬼统统被封压了下去。 但那是些什么东西呢?她完全不知道。 0 0 0
- 丁子桃挪动了一下自己,觉得浑身剧痛。于是想,这么说,我还活着。我还会痛,并且我还记得。 0 0 0
- 进家门时,她问我为什么愿意娶她。我说,你如果嫁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哩。她似乎听懂了我的意思,想了想说,她也不放心自己嫁给别人。我从这句话中能听出,她是一个聪慧不过的女人。我还跟她说,从今以后,我们两个都有一个亲人了。 0 0 0
- 龙忠勇说:“川东似乎有这样的习惯。我在另一座姓陈的庄园,也见过这种小门。” 陆欢喜说:“村里老人说,大宅子开小门,那都是以前做鸦片生意的,不是正道,所以没有资格开堂堂正门,只能开偏门或是小门。” 青林说:“这个说法倒是有意思。既然已经是豪门大户人家,他们怎么肯服从这种规矩?” 龙忠勇说:“这个你真别说,在中国乡间,以前的规矩还是蛮严格的。就算你富甲一方,但你只是富,而不能贵。” 0 0 0
- 我每天中午开始工作,一直写到凌晨两点。早上则睡到十点之后起床。路遥似乎说过,早上从中午开始。这句话,只有我们这类写作人闻之会心。 0 0 0
- 其实也不存在给自己定位的问题。人生有很多选择,有人选择好死,有人选择苟活。有人选择牢记一切,有人选择遗忘所有。没有哪一种选择是百分之百正确,只有哪一种更适合自己。 0 0 0
- 老起说:“不过,就算胃变了,人也还得回。根在老家呀。” 刘晋源说:“岁月不同了,这年代不讲根不根的。一把火烧成灰,装进瓷坛里,还谈啥根?有块碑立着,也就不错。” 0 0 0
- 我突然觉得,不一定所有的历史我们都必须知道。生活有它天然的扬弃规则,那些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它会通过某种方式就是不让你知道,所以干脆不知道算了。这世上的事,总归不知的是多,知道的是少。何况我们费劲知道的那些,也未见得就是当年的真实。 0 0 0
- 决定继续日记。这是在我识字后,父亲要求我必做的一件事。他嘱我记下自己每一天的事情和每一天的心情。说老过之后,知道自己做过什么。现在他已距我无比遥远,给我留下的只有这个习惯。我决定坚持下去。虽然每天忙碌,不能天天记录,但我可以在有空的时候,追记一下。 0 0 0
- 写作真是一件让人永远兴奋的事。而在这兴奋之中,你的內心会生出另一种自由。你可以跟任何人在一起,你可以跟任何人说话。你根本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甚至完全不曾产生孤独和寂寞——尽管一整天,甚至很多天都是你一个人待着。你的手指敲击在电脑键盘上的声音,仿佛是你在与整个世界对话。你可以很自由地走到每一个人的面前,递给他一张纸条,告诉他们,你对这事的想法或那事的观点。而纸条上的字,就是你适才嘀嘀嗒嗒地打出来的。 这份自由,在束缚和压抑的现世中是绝对没有的。写作的愉悦因此才会超越其他一切,而写作的魅力也因此无限绵长。这足以让一个写作者无法停笔。 0 0 0
- 忘记不见得都是背叛,忘记经常是为了活着。 0 0 0
- 他没有再说啥,晚上睡觉时,却突然说,你上过学,举止文雅,我看得出来。我不知咋回答。这时候吴爷说话了,吴爷说,我娃当然念过书。他娘死了,他才进山来陪我过哩。 他不再吱声。然后一连几天都跟我说,有文化就更不要在山里浪费生命。他说要带我出山,去建设新中国。这将是一个民主和平的社会,不再有战争,不再有饥饿,不再有富人压迫穷人。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工作,人人平等,人人自由。 这些话不能不让我怦然心动。这也是我曾经梦想的国家。 0 0 0
- 就这样,我跟着刘政委出了山。他把我带到军队。我进了培训班,然后成了解放军的一员。我告诉大家,我叫吴家名。我的父亲是隐居深山的老药农,母亲早逝。我的证明人就是刘政委。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名字有怎样的痛心。而那个我所谓的家乡,我永远都不会回去,那个名字我永远都不会说出口,以后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后代知道那个地方。 0 0 0
- 就在这一次,我突然被“软埋”两个字击中了。心里顿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一整天,我都在想这两个字。我仿佛看到一个黑洞,深不透底。永远有人想要探究,却也永远无法探究清楚。甚至,人们连基本的轮廓都看不到。时间何止无言,它还无色无声无形,它把人间无数都消解一尽。那就是软埋呀,我想。 0 0 0
- 三个学生数着天井,已经数到了二十多个。房间和楼,更是数不胜数。四处虽然呈现着时间赐予的颓败,但当年的繁华依然透过精致的木雕花窗和彩色的屋檐一一展示。一个学生叫道:“天哪,这个柱头,竟然用的是白菜!用大白菜当柱头,怎么这么敢想?这个中西合璧得也太狠了。” 龙忠勇说:“这不稀奇,民间百姓建房最讲彩头,白菜即百财之意,木雕上比较多见。但民国期间,中西合璧得比较生硬,不少土豪既想仿西式柱头,又不想丢掉中国传统的老根子,就干脆直接硬上白菜了。” 0 0 0
- 子桃告诉我她怀孕了。天哪,这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消息。爹娘呀,董家有后了。但是爹娘,我要对不起你们的是,这孩子不会再姓董了。血液是董家的,但他将来的一切都与董家无关。孩子长大后,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告诉他老家在哪里,也不会给他我的原姓。我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这一切。他是武汉人,他姓吴,就足够了。越简单的记忆,会让他越轻松地生活。 0 0 0
- 丁子桃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说:“这不是像地主家了吗你不怕分浮财?他们会找上门来的。” 青林笑了起来,笑得几乎难以自制。连一边拿着青林行李的司机也乐不可支。司机说:“大妈,吴总基本上就是个地主资本家。” 青林又笑,笑完说:“老妈,不管是地主还是资本家,从今往后,你就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只负责住在里面享清福。二○○三年,你,丁子桃女士,有了自己的别墅。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谁也不敢来找你的麻烦。我,吴青林,要让你成为世上最舒服最幸福的妈妈。” 0 0 0
- 青林笑了起来:“这个就是你们当年的理想?蛮有意思哦。” 刘晋源也笑了起来,说:“是真的,好像当年的动力,就是回家过好日子。你真以为是为了解放全人类?城里的知识分子可能想到这个了。但我们更多的是农民呀,出了村子,直接上前线。参加革命,就是想过好日子,不受地主的气。我去当兵时,跟我爹娘说,打走日本人,回家过好日子。后来又说,打垮国民党,回家过好日子。再后来说,消灭土匪,回家过好日子。一直到朝鲜,还是说,赶走美国佬,回家过好日子。结果,好日子过上了,爹走了,娘没了,二老不在,连家都不想回了。” 0 0 0
- 天哪天哪天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全家一起死?他们都死了,我又如何独活?小起哭喊道,为你爹娘你也不能死。能逃多远就逃多远。你董家不能断子绝孙。 他说得是。但从此我便是无家之人了么? 心乱透。疼。喘不过气。几天来不知怎么过的。今夜住进了客栈,明天住哪里?我还有哪里可以去? 这篇很短,字迹凌乱。断句分行都零碎不堪。好几处都被钢笔戳破了纸,上面还有滴泪斑斑。写字者悲痛复杂的心情尽在纸上。 0 0 0
- 父亲在路上告诉她,三知堂是陆老爷祖父修建的。这位老爷爷在清朝也做过官。“三知”乃源于杨震所言“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他想要向子孙及世人表明自己从官一生,做人做事却都十分清白。天知神知我知,他去掉了“子知”。她问父亲,为什么要去掉一知呢?父亲叹说,他的祖上是贩卖鸦片起家的,人言可畏。所以他认为,已有天知,亦有神知;我知即可,你知不必。父亲说完又叹:“而今天下,还有何等人肯守四知呢?” 丁子桃瞬间连父亲长叹时的神情都想了起来。 0 0 0
- 龙忠勇沉吟片刻方说:“或许这里的灵魂再也不会清静。” 青林说:“这里恐怕天天都要被喧嚣的人声打扰。而陆家人的愿望是:让他们悄无声息地存在,让尸体与泥土融为一体,让房屋随时间自然风化。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人们忘记这个庄园主人姓陆。再很多年后,甚至没有人知道这里有过庄园,更不知里面有过这样残酷的人生。它就像我们随便见到的荒野某处无人问津的断壁残垣而已。” 龙忠勇说:“你觉得这就是它最好的结局?” 青林说:“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我想我们可能当它不存在过。” 0 0 0
- 公公的脸板得更加厉害。他说:“既然大家都跟着我,那好,也没什么可以哭的。这是我们的命。有人要命不要脸,但我陆家的人,都是要脸不要命的。” 0 0 0
- 除夕的晚餐,是青林和母亲两人一起吃的。 丁子桃的是银鱼蛋羹。青林认为,一定要让母亲营养够量,以保持她的身体有抵抗力,不出其他病。这样,她就可能有一天突然醒过来。青林问过医生,医生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青林为母亲喂了蛋羹,他看着母亲麻木地咀嚼,心里十分酸楚。他说:“老妈,明年过年,你不要让我这么惨哦。你一定要好起来,你答应过每天都要烧鱼烧肉给我吃的。我已经好久没有吃你烧的菜了。” 说到此时,青林的眼泪竟自流出。他没有抹掉,任它流了下来。 这一年除夕的晚餐,他印象最深刻的味道,便是这眼泪的味道。 0 0 0
- 青林想,坚强的另外一种方式,就是坚决不去知道那些本该知道的事情。时光漫漫,软埋了真实的一切。就算知道了,你又怎知它就是那真实的一切? 0 0 0
- 这世道,不要指望任何一个人没有势利眼光。 0 0 0
- 只要活着,就会有痛。一旦死了,痛就没了。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