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辑:
《当幸福来敲门》[60句]
下辑:
《Doctors》[74句]
- “是你。”他笑着看向陈衍。 齐安东的眼睛独一无二,但这样的视线千百年来始终如一。月光照向江岸,灯塔照向航船,所有人都用这眼光看过自己的爱人。 0 0 0
- 在齐安东家里,客厅、卧室、厨房,他说了不知道多少句“喜欢”,说得轻而易举、雁过无痕,却只有这一句戳人心肺,让他泪流满面。 像满屋的标本遇见一朵活生生的玫瑰,满天的风筝遇见一只飞鸟,满纸的谎言忽然掺杂一颗真心。 0 0 0
- “衍子,不管是你的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有些事会变,有些事却是不会变的,比如——只要我还是我,我就一定会在见到你的时候喜欢上你。” 0 0 0
- “你不委屈?” “干了半辈子不想干的事,终于能放下担子,回到我自己的人生里来,怎么会觉得委屈?是梦想照进现实,想都不敢想的天堂。” 倪正青挽着裤脚和袖子,像工人一样微微笑着站在炽烈的阳光底下,整个人都在发光。 0 0 0
- 他还没认识齐安东的时候就为他的风采倾倒,守着他的电影一遍遍看,现在这个也站上过领奖台、也受过万众瞩目、也被捧上九霄的人不再演戏了,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他想看什么就能让他演什么,今天演刘海砍樵,明天演大闹天宫,后天演七进七出。就像把一片天空围起来,月落日升星星点灯都只有你能看。 陈衍想得心满意足。 0 0 0
- “没什么意思。上辈子的命是我自己不要的,这段人生本来就是多来的,把上辈子的债还完了,我就没牵挂了,死也无所谓。只是我不会再自杀了,因为我不想再选了。” “你还病着。”他叹气。 “我没病。”陈衍说。 齐安东伸手穿过他的头发,情不自禁地笑:“我不和你计较。我原谅你了。” 0 0 0
- 他呆愣愣地撑着上半身杵在床上,陈衍看着他,语气平淡,和平常并无二致,说的话却像冰水似的,一瓢瓢从他脑袋上浇下来。 0 0 0
- 陈衍不知道齐安东为什么变得奇怪了。他殷勤得有些做作,有时候陈衍觉得他现在即便想要天上的星星,齐安东都会说好。 0 0 0
- 这尊雕像得了生命,慢慢回转来,对他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逆着这么强的光,把脑袋都照得撕裂般痛,陈衍竟还是能看见齐安东的眼睛。他的眼睛比太阳还亮,眼里全是冰山反着白光,冰山撞到一起碎成海水,也是冰冷彻骨的水。 0 0 0
- 一辆辆大巴从他眼前掠过。这条路是出市区的路,客车把无数到北京寻求机会的人带来,又把另一些身心俱疲的带走。 他24岁了,上辈子的这个年纪他仍然相信自己有理想有才华。可那些被大巴装走的人也都曾是带着理想来的,才华这东西更和河里的浮尸一样,不为人知、一文不值。 0 0 0
- 他去吻陈衍冰凉的嘴唇,像莎乐美戴着面纱吻她的先知的遗体。 0 0 0
- 陈衍把手放到胸口,感受着自己规律跳动着的健康强壮的心脏。他想起段如锦。他妈妈的心脏就像已经压不出水的泵,虚弱无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停摆。 0 0 0
- 笑他一点一滴都是计较。 0 0 0
- 他害怕齐安东知道他喜欢他,他怕他笑话他。齐安东曾经把他贬到泥里去,他骂过他的话他每一句都记得,这样还要说爱,岂不是最不要自尊的人都做不出来的事?他恨不得别人都以为他对齐安东毫无情意,也不要显得自己纠缠不清,卑微乞怜。 他害怕到杯弓蛇影,甯愿不要齐安东来爱他,他的爱全凭一时之气,多变过流云。 可他终究不是个空心罐子,没说出口的事也不会就此消失。 这时陈衍才想明白,不,不如说是在无望的等待中妥协了。既然多过一分钟都是额外的恩赐,何必和他爱的人计较爱意多少,得到一分就算赢家。 0 0 0
- 最后一场戏却不是结局,结局早拍过了,因此拍完也没有结束的感觉。总是如此。 只有时间并不等你,完了就是完了。 0 0 0
- ——你是我害成这样的,我就照顾你到最后,只要你好,不爱我、不是我的,那都无所谓。 而你还爱我,我就更不能放弃。 0 0 0
- “你是不是在讨好我?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吗?还是你又觉得自己喜欢我了?” “我喜欢你也有错吗?” “没有,”陈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这次你准备喜欢到什么时候?” “喜欢到下辈子吧。”齐安东自然地说。 0 0 0
- “我的事业不算什么,我没你那么厉害,那么出名。你如果不演戏了有一大堆人要从天台跳下来寻死,我不写戏了没谁为我伤心。可是难道被鲜花和掌声捧起来的才是事业,在出租屋里挣扎拼命的就不是了?难道为千万人演是事业,为三两个人写就不是了?我名不见经传,没人在乎,我的命、我做的事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么?” 0 0 0
- 要把一池春水纳为己有,怎么能不放弃水里的月亮。他要陈衍,无论是谈笑风生的那一个,还是委屈作态、曲意顺从的那一个;无论是初出茅庐不谙世事、读过许多书仍不解人生路的那一个,还是秘密无数、从来不对他交心的那一个。 哪一个都好,都好过一无所有,看他远走。 0 0 0
- 陈衍贴在他胸前,听见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一时间忘了回答。 0 0 0
- 下去的路和上来时一样漫长,他走了好久还没走到出口。他既想早点看到陈衍,又甯可这路永远没有尽头,让他拉扯着这一线希望在深渊里不断降落,没结局地降落。 0 0 0
- 演电视有什么不好?电视是未来,也是现在。电影是什么?是最壮丽的余晖,看似美丽绝伦,其实一无是处。 0 0 0
- 他是一朵只有远看美好,近观让人绮念全无的花。 和他保持现在的距离好得多,齐安东想,但他又不甘心。这一个陈衍是飘在天上的云,轻巧单纯,让人快乐,那一个却是埋在泥里的根茎,和他命运相连。他对这一个有欲望,但是得不到也能换个猎物,那一个却不同。那一个独一无二,而且只能是他的。 0 0 0
- “我们已经死过无数次了!你杀死过我,我也杀死过你。我们对对方失望、绝望,恨不得从未在一起,最后我终于明白,你已经让我的心成了破洞的口袋,除了你,装进任何人都会漏下去。我知道你也一样。我从未真正恨过你。我知道你也一样。除了我,你还能爱谁?” 0 0 0
- 他没告诉陈衍的是,在陈衍头一回犯病的时候他就听到陈衍说过,要和他两清,重新开始。这句话给了他莫大的信心,他知道陈衍也喜欢他,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只要有一个愿意放低姿态,就绝不会再次错过。 陈衍没告诉他的是,齐安东这么殷勤,反而让他不安。他知道细水长流的爱都是无声无息的,太炽烈的总是短暂又多变。 0 0 0
- 他就像把筛子,你和他生活久了,那些冷酷的残忍的岩砾就都筛了出去,只剩细节里的温情,一点一滴漏下来摞在一起,成了一堆暖人的炭火。你需得时时记着提醒自己,他是没有心的,才能对他保持警惕。只有保持警惕,才能在他突然发难的时候不那么惊惶和仓促。 0 0 0
- 生活不像小说,每个误会都能完美解决,一切线索都指向结局。很多时候到最后你也不知道你误会过谁、误解过哪些事、真相如何。不过就是凑凑合合,将就过了。 他和齐安东站在沟壑两侧,中间堆满谎言、欺瞒、巧合和错误,缝隙里的那点甜蜜和心意踪迹难寻,在无穷的绊脚石中,多出一颗也不会有人在乎。 0 0 0
- 齐安东察觉到陈衍在自己怀里抖得厉害,像秋天树梢最后一片叶子,几乎要从枝头落下来碾进泥里。他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渐渐下了力气,死命地抱着陈衍,像要把他骸骨都勒断。 0 0 0
- 摄像机都摆好了,韩天纵走过去摸了摸,触感一如既往,像永不变心的情人。 机身是黑色的,硬,棱角分明,没人情味。然而它没运转的时候一片冰凉,天热或者用久了会发烫,寿命有限,需要时刻好好呵护,又很像脆弱的生命体的皮肤。 0 0 0
- 他们互相交换戒指,齐安东屈起手指,拿自己的戒指在陈衍的戒指上磕了磕。 “干嘛,验真假啊?”陈衍笑道。 齐安东脸上一派单纯和热情,这是一个孩子的表情,是他终于得到自己热切渴望的东西。 “你听到没?” “戒指撞车,我听见了。” “不是,是我的心,”他又在陈衍的手指上磕了一下,抬头对他笑,“撞在你心上的声音。” 0 0 0
- 吵架,出门,吃饭,回家,一串下来心神俱疲,脑子都累瘫了,睡意却迟迟不来找他。他干瞪着眼,想自己的处境,像在想陌生人的事。理智告诉他路走尽了,该伤心了,却怎么也伤心不起来。 他不为失败恐慌,倒开始因为自己这个状态升起一阵迟缓而浓重的恐惧。恐惧像滴到水杯里的一点墨,慢慢把他整个人染透了。 一个没有情感触觉的人,怎么能当编剧?一个写不出五味八苦的编剧,还有什么价值? 他恐慌,却依然不伤心,这种木然让他更害怕,成了恶性循环。寂静、不安,潜入深海失去方向也不过如此。 0 0 0
- 但陈衍一直没有出事,他总带着那副魂不守舍的表情坐在场边。卢开霁故意找剧本里的问题问他,他也能说得头头是道,除了偶尔会突然忘记自己在做什么,然后茫然无措地拍拍自己的头,露出抱歉的眼神。 他实在很像一只打坏了家里花瓶的小狗,齐安东每次看见那样的动作就想走过去捏捏他的脸,跟他一起拍他的脑袋。 陈衍的后脑勺很圆,齐安东鬼使神差地又想到了别处,比如手微微一弯就能弧度恰好地捧住他的头。 0 0 0
- 陈衍终于感到一丝后悔,他知道悔意来源于爱,因为没有爱的时候你没有牵挂,总是无所畏惧,知道爱以后才时时把爱和恨放在心里称量,看哪个更值得放弃。 0 0 0
- 人总有一天会死,但文字不会,千百年以后仍然有人看着这些字想象你的样子。我要我写的东西,改变每一个读它的人。 0 0 0
- 回忆像潮水一样涌来,先后淹没了他的脚踝、膝盖、胃部、心脏和鼻孔。他沉入深水中难以呼吸。 书里说人的记忆会择取往事,让美好的更美好,丑恶的没那么值得痛恨。但韩天纵不认为他记忆里关于倪正青的那部分受到过篡改,因为那已经足够好了,他再想象不出还有更好的时光。 他放任自己被过往麻醉,成了一个戒不了毒的瘾君子。 0 0 0
- “好啊,”齐安东开心了,挥舞着手想从陈衍身上爬起来,“那我邀请你和我结婚。” “多的是人和你结婚,你何必邀请我。”他说话的语气似乎很冷静。 “是啊,”齐安东被推到一边,叹了口气,“可是我想到和别人结婚,头都快大了。” “不,”接着他拨浪鼓似的摇着头,“结婚太可怕了。” “那你说什么想结婚。” “可我今天看他们结婚,觉得也还不错,不如试一试。我想来想去,就和你结婚还可以接受,不算太煎熬。” 0 0 0
- 他有多爱正青哥,就有多恨倪正红。他有多恨倪正红,正青哥就有多恨他。 他们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0 0 0
- 画面正中是男主角的大特写,那具尸体在右下一个小角落里。 齐安东微微侧着脸,投影仪的光落在他的眉骨和鼻梁,浮尘在光束里游动,斑驳的阴影让他显得更加英俊,远比电影里浓眉大眼的主角夺目。 陈衍看着他,说不出话。 齐安东翘起嘴角,眼神直撞到他心里,那双野火似的眼里只有陈衍一个人。他十足温柔地问他:“现在看见了吗?” 0 0 0
- “陈衍同志,我们的缘分上天注定,举世难寻,天生一对,完美互补,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美丽夜晚,我诚挚地邀请您和我结婚,从此以后不管贫穷、富贵、你洗碗还是我洗碗、吃鱼还是吃虾、睡沙发还是睡地板,我们都只有彼此,决不和其他人睡觉,决不和除对方以外的人传绯闻,决不让自己的名字和除对方以外的名字一起出现在热搜上,你同不同意?” 0 0 0
- 他一回头,眼睛对上的是陈衍的胸口,又一抬眼,看见陈衍站在风里张着手臂,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活像个小济公。 齐安东噗嗤一声笑出来。 陈衍放开嗓子在北京凌晨无人的街道上嘶吼,声音越来越大,调子越来越高。他叫着叫着眼角就湿了,成功的希望和绝望折磨了他太久。 在隔绝一切的尖叫和风声里,他隐约听到齐安东在说话、在笑。 他一定又在骂我了,他想。 然后他弯下腰,捧着齐安东的脸,把头低到他面前。他汗湿的额头和凌乱的短发遮住了齐安东的视线。“你干什么?”齐安东皱着眉想呵斥他,又忍不住露出笑容。 陈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映着他的倒影,就像他眼里映着陈衍的。 他的头继续低下去,湿润的唇瓣擦过齐安东的眉心和鼻梁,吻住他的嘴。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