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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来晃去的人》[64句]
索尔·贝娄《晃来晃去的人》是美国着名作家索尔·贝娄的作品。该日记体小说描绘了美国大萧条时期犹太美国人的生存状况,主人公约瑟夫试图追寻自我和人生的意义,历经心灵的流浪却始终可遇而不可求,在荒诞世界中进退维谷,处境艰难。《晃来晃去的人》写于1944年。
《晃来晃去的人》文本以日记形式展开。故事叙述了二战期间犹太主人公——约瑟夫辞职后等待入伍的复杂心理。入伍通知迟迟不来,约瑟夫本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放松、享受自由后再去参军。约瑟夫的內心不能平静,终日足不出户、沉浸于他自己的內心世界。约瑟夫透过封闭的房间窥探世界,把感情宣泄在日记里,同时记录情绪的变化及对世界、人性的思考。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找不到社会中的位置,逐渐成为一个被家人排斥、朋友抛弃的孤独患者。约瑟夫只能与另一个自我——“替身精灵”谈心。
约瑟夫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晃来晃去,孤独和迷惘不断向他袭来,甚至对家庭、婚姻、友谊、前途也开始持怀疑态度,最终成为一个游离于社会之外的“晃来晃去的人”。
上辑:
《郝索格》[7句]
下辑:
《洪堡的礼物》[1句]
-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只有靠拢离自己最近的过客,靠拢自己的兄弟、父母、妻子和朋友。 0 0 0
- 我还没有骄傲自满到对某些比我伟大的东西的存在都不愿承认的地步。 0 0 0
- 回去吧,你们并不知道自己在进入一个怎样的世界。 0 0 0
- 是啊,我将开枪,我将置人于死命;我将遭到枪击,也许会被夺去生命。流血是肯定的,流血的理由却又模糊不清,一切战争都是这样。无论怎样,我不能把它看成是屈待我。 0 0 0
- 假设我有一种完整的人生观,我就不会在本质上受影响。战争能够从肉体上毁灭我。它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可是细菌也可以做到这一点。自然,我要小心它们。我们必须重视它们。它们会消灭我的。可是,只要我活着,我就不顾及它们,而要一心追随自己的命运。 0 0 0
- 这不仅仅是虚荣,在我看来,我的面孔是我的存在的意义的全部体现;它是我祖先的记录,世界的一部分;同时,也是我接受这个世界,拼命依附这个世界的方式;也是我向这个世界表白自己的方式。这一切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0 0 0
- 醒来,躺在床上,不做梦,这倒挺不错的。整天足不出户,无所事事,晚上有气无力地躺下,这样我就睡不好觉。我从来也没有睡过不做梦的觉。过去由于梦境冗长无聊使我惊恐不安。在梦中,我出去办一些蠢事,进行一些更为愚蠢的辩论,处理一些最乏味的事务。而现在,我的梦更赤露、更不祥,有一些简直怕人。 0 0 0
- 外界的喧嚣与狂乱和我的孤独以正比例增长。 0 0 0
- 我此刻又开始思索“追求”的意义。我认为,不论追求金钱、名声、荣誉和自尊,不论这种追求导致了盗窃、屠杀和牺牲,其本质都是一样的,一切努力都为着一个目的。我不太理解人们为什么有这种追求的冲动。但在我看来,追求的最终目的,就是渴望得到纯粹的自由。 0 0 0
- 猎人们知道自己反过来也是猎物时,谁还会去做追猎自己的热心猎手呢?或许还不像猎物那样引人注目,只不过是被赶向鱼梁的鱼群中的一尾鱼。 然而,我必须知道我自己到底是什么。 0 0 0
- 怕落伍的恐惧追逐着我们,像阴云一样笼罩着我们,要把我们逼疯,它造成一种內心的阴暗气候。偶尔,一阵仇恨和伤人的暴风骤雨会从我们身上迸发出去。 0 0 0
- 真正的世界是艺术的世界,思想的世界。只有一种值得干的工作,即想象力的工作。 0 0 0
- 眼下,我心灰意懒,很有必要记点日记——也就是说,把要说的话讲给自己听——我毫不感到有放纵之嫌。硬汉对自己的沉默另有补偿,他们坐飞机、斗牛、抓鱼,而我却几乎足不出户。在一个几乎终生居住的城市里,你不可能永远孤独。可是,实际上,我恰恰是个例外。 0 0 0
- 尽管我们对血肉之躯敬若神明,却容易使自己养成杀戮的习惯。 0 0 0
- 需要承受的巨大压力,使我们低估了我们自己。另一方面,文明又教导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于是,就有了这两种准备:一种是生的准备,一种是死的准备。因而,我们重视我们自己,却又羞于重视自己;我们富有经验而不动感情,我们学会了不声不响。 0 0 0
- 最仁慈的启示就是:我们的感知,我们的想象,都有点儿力不从心。 0 0 0
- 每天读报的时候,我不也是在搜肠刮肚似的从人们的经济、政治生活中,从人们的酒馆、影院以及斗殴、离婚和凶杀之中寻求着他们具有共同人性的证据吗? 这样做正投我所好。因为我和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他们是我的同时代人,我的世界,我的社会,我们就像同一情节中的角色,永远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我也明白,正是他们的存在才使我有可能存在。 0 0 0
- 我们奋斗终生以求自我解放,或者,换句话说,当我们似乎在专一地,甚至是在拼命地保存自己时,我们倒甯肯抛弃自己。在许多时候,我们是在不知不觉之中抛弃着自己。有许多时候,我们的思想不够纯洁,我们对外界不甚了了,我们在转向內心,作茧自缚,因此,那时候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停止这种我行我素、碌碌无为,专为自己的生活。 0 0 0
- 我们害怕控制自己。不用说,那是极其困难的。不久,我们将放弃自由,那并非真正的自由,因为它无法使人理解。那只是自由的前身。但是我们憎恨它,而我们不久将跑出来,挑选一位主人,在地上打着滚,请求他用缰绳拴住自己。 0 0 0
- 也许,我已经厌倦于把一天仅仅看成是“我要第二杯咖啡的一天”,或“女招待拒绝退回烤焦的面包片的一天”了,所以想让它冒出烈焰,而不顾后果。说不定我渴望着后果呢。 0 0 0
- 他认为,一个人成就越大,说不定就越古怪。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此外,他还认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滑稽或荒唐的因素,谁也不可能完全克制得了。 0 0 0
- 他把“能理解的就能原谅”当成自己的信条;在他看来,把世界看得绝对好或绝对坏都是极不明智的。他说,谁相信世界绝对的好,谁就不懂得腐化堕落。而对那些认为世界绝对坏的悲观主义者,他又要提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你们只能看见那些不好的人吗?”他认为,世界又好又坏,因此,也可以说不好不坏。只有对世界做出这样的结论,才会使各种不同立场的人都满意。所以,他又认为,问题并不在于这个结论,而首先值得重视并加以考察的乃是人们各自不同的情况。有的人麻木不仁,有的人头脑清醒,有的人嫉妒成性,有的人野心勃勃,有的人生性善良,有的人受到诱惑,还有的人特别好奇。总之,人们都处在各自的时代,他们又有各自的习惯,各自的动机,这个世界在人们身上打下各种不同的烙印。 0 0 0
- 最可悲的莫过于希望已经断绝而生命尚在苟延。终身囚禁就是如此,某些国家的公民也是这样。 0 0 0
- “那么,从概念上讲,你怎么看待战争?” “我把它看成一起事件。” “仅仅是一起事件吗?” “一起极其重大的事件。也许是史无前例的重大事件。不过仍然是一起事件而已。难道它改变了世界的本性吗?没有。这能最终决定生存的重大议题吗?不能。它们会在精神上拯救我们吗?还是不会。从最根本的意义上讲,它们给我们自由吗?也就是说,仅仅允许我们呼吸、吃饭吗?但愿如此,但我不敢保证。它没有本质的影响——如果你接受我的本质的含意的话。” 0 0 0
- 因此,可以说世间的事物都是好的,因为它们毕竟存在着;或者不管好与不好,因为它们既然存在,就是不可名状的,而且,正因为如此,也是奇妙非凡的。 0 0 0
- 他看待世界,就好像船在地上,看着一片缥缥缈缈的流云。他说,在不同的程度上,现在全人类都有这种感觉。犹如一个孩子觉得他的父母是冒充的,真正的生身父母不在身边,将来在某一天会来找他一样。在许多人的眼里,都把眼前的世界看成是假的,冒充的,而真正的世界并不在眼前。 0 0 0
- 我们看到了一次壮丽的日落,艳丽的色彩,启示性的红色、紫色,浓重、鲜亮的蓝色。大圣徒饱受磨难的躯体上出现的一定是这些颜色。我叫醒艾娃,我们手拉手观赏着,她的手清凉、温柔,我微微有点发烧。 0 0 0
- 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枚引信已经拉开的“人弹”。我知道我即将爆炸,而且一直在期待着这个时机,并死心塌地地喊着“轰隆”,但总是喊得太早。歌德的感受是对的。他说活着就是希望,死亡则结束选择;选择的余地越小,我们就离死亡越近。最可悲的莫过于希望已经断绝而生命尚在苟延。终身囚禁就是如此,某些国家的公民也是这样。看来最好的办法是得过且过、盲目地活下去,仿佛那平凡的希望并未动摇似的,然而这需要惊人的自我克制。 0 0 0
- 伟大的思想家、伟大的美人、伟大的情侣和伟大的罪犯包围着我们。我们从维特和唐璜们伟大的烦恼和绝望一直到拿破仑们的伟大统治形象,再到杀人凶手,——他们有权杀戮受害者,因为他们比受害者伟大;再到感到有特权鞭笞别人的人;再到像革命的狮子一样吼叫的学生和职员;再到那些娼妓和地铁上的可怜虫,夜半餐馆里的辩论家——他们相信他们能在背信弃义中变得伟大,相信他们可以抓住那些他们认为在病态的套索中尚且安然自得的人们的喉咙,再到在洁白无瑕的屏幕上热烈拥抱、美得伟大的影子们的梦幻。正因为这一切,我们才会过分地憎恨、过分地惩罚自己并彼此惩罚。 0 0 0
- 埃及人把猫供为他们的一个神,这是有道理的。供奉者知道,只有猫的眼睛能窥进他们內心的黑暗。 0 0 0
- 当然,我们都为无边的贪欲所苦。我们的生命对我们是如此宝贵,我们小心翼翼,生怕虚度。也许代替贪欲的一个更好的名称将是“个人命运感”。是的,我觉得它比贪欲要好。我的生命会比它的最大可能性短少千分之一时吗? 0 0 0
- 因为我们被迫接受种种虐待:在炎炎烈日下排队等待,在喧闹的海滩奔跑,当哨兵、当侦探、当工人,火车爆炸时不能脱身,访问他人时被拒之门外;显得无足轻重,或者去送死。结果便是我们学会了对自己麻木不仁,对一切漠不关心。 0 0 0
- 两张完全的空白从日历上扯走了。这就足以使人祈求变化,仅仅是变化,任何变化,也足以使人崇拜经历本身。 0 0 0
- 只能说我没有忘记这一点。起初,我曾认为他们那些人是高超的。可是,后来我可看透了,他们所致力的事业,只不过停留于堂而皇之的清谈,什么“民族”啦,“人类”啦,一派空论罢了,而他们整个组织实际上做的事情,还远没有任何一个医院护士端端便盆给人类的贡献大。 0 0 0
- 无疑,他希望获得一些奉承性的评论,看来,我得凑合几句了。他希望我告诉他,除了他,再没有别人能写那样的文章了。假如我如实告诉他我的想法,他将会冷冷地回答:“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他有办法避开他不愿了解的任何事物。 0 0 0
- 想想看,如果人们的梦想都变成现实,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0 0 0
- 他仍然在为广告代理公司工作。画画“暴躁的男子和头痛的办公室女职员漫画式的脸孔”。 “而且,”他继续写道,口气突然严肃起来,“那是成熟的、讲究实际的、明达的世界;我为自己工作的渺小卑微而感到高兴。这工作真是荒唐,雇主愚不可及。因此,我落得个逍遥自在。这种工作毫无意义。在某种程度上,它就像是你给某个孩子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以换取他手中的一小块面包一样,真是孩子气十足。在这幢五十三层的大楼上,我是唯一知道它是多么幼稚可笑的人。别人都是郑重其事。就因为这是一幢五十三层的大楼,所以他们认为事情一定非同一般。‘这就是生活!’嗨,真是荒谬绝伦,不值一文!” 0 0 0
- 这个老约瑟夫,考虑到人生的短暂,反对乱砍乱杀。他说,他感到遗憾的是,人尽管怀着世界上最良好的愿望,却不放过自己给别人的那份创伤……创伤!多么无知啊!是的,他承认,甚至那些一心向善的人也不能指望避免鞭笞他人,而这就算够检点的了。 0 0 0
- 啊,我们所追求的世界,永远不是我们所看到的世界;我们所期望的世界,永远不是我们所得到的世界。 0 0 0
- 他们不懂得反省,因此碰到一些敌手,如不能像打猎那样凭武力制胜,他们便穷于应付了。 0 0 0
- 对我来说,面对的不是一个开放的世界,而是一个封闭的、无望的监狱。我的视线被四堵墙截住,未来的一切都被隔绝了。只有过去,带着寒碜和无知不时向我袭来。有些人似乎明确知道他们的机会之所在;他们冲破牢狱,越过整个西伯利亚去追索这些机会,而一间房子却囚禁了我。 0 0 0
- 一块石头,一根大梁,一粒子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到头上,头骨就像劣质窑里烧的玻璃一样碎了;要不就是一个更为阴险的敌人逃脱了多年的囚禁,黑暗降临了。我们躺着,脸上压着千钧之力,但还在努力做最后一次呼吸,这呼吸声就像重踩之下砾石的摩擦声一样。 0 0 0
- 有一天,他会收起礼貌或习惯的笑脸,向你晃动手里的屠刀,这就是置你于死地的工具。他就是在街道上和楼梯口打量你的那个人。如果你闭上眼睛睡着了,在黑暗的房间里可能会忽略了他的存在。他就是用最后的无情举动把你带进虚无的那个代理人。谁不认识他呢?谁不敞开大门恭候他呢?童年过后,当他光临时,谁能想到逃跑、抵抗或者按住他的肩膀呢?你伸出去的手除了表示啼笑皆非,抑或表示欢迎外,还有什么用意呢? 0 0 0
- 我已经养成一种习惯,轮流到各家饭馆去就餐。我不想在一个地方混得太熟,也不想同广告员、女堂倌、收款员一类人打得火热,更不想为讨好他们而编造谎言。 0 0 0
- 我不再对自己负责了,我为此而喜悦。我掌握在别人手中,卸下了自决的包袱,自由取消了。 为有规律的生活而欢呼! 为精神监督而欢呼! 兵团组织万岁! 0 0 0
- 如果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偶然审视一下自己,他也只能采取一种十分冷静的态度,仿佛是在察看自己的手指甲,而不是灵魂。他对自己所发现的不完善之处蹙额以对,好像人对着粪土皱眉头一样。 0 0 0
- 由于神奇的造化,对于每一种需要都有一个承办人。你可以找人埋你的狗,搓你的背,教你斯瓦希里语,给你占星算命,谋杀你的竞争对手。在大都市里这一切都能够办到。在苏格兰投机商约翰·劳的时代,有一个巴黎瘸子站在街头,出租他的驼背,让那些没有方便地点做交易的人当写字台用。 0 0 0
- 尊重自己和狂热标榜自己不同。我们有我们的计划和理想,这些也是危险的。它们就像寄生虫一样,能够消耗我们,把我们吃光、喝光,使我们气息奄奄,一命呜呼。然而,我们总是吸引着寄生虫,仿佛我们渴望被吸干,被吃掉似的。 0 0 0
- 也许未来的时代是一个罪恶的时代,也许这么估计是错误的。我呼吸时,雾气在窗玻璃上时起时消。也许这样估计是错误的。然而,当我想到那罪恶的时代将又有芸芸众生湮没于尘世时,我不寒而栗了……我们无法知道未来的时代是什么样子,但在各种主要方面,人类的精神则是一成不变的;同时可以肯定,善良将不会留下多少痕迹。这样判断整个时代,也许终将被现实证明是错误的。况且,上一世纪的巨人们有自己的利物浦和伦敦,有自己的里尔和汉堡进行竞争,就像我们有自己的芝加哥和底特律一样。也许,我这是钻牛角,连我泪水迷蒙的双眼前的颓垣破壁都引入了歧途,都染上了我每天必读的要命的报纸的颜色…… 0 0 0
- 他不能有错,这就是他的困难之所在。你若警告他说,他的脚底下有个裂缝,他就回答:“没有,你一定弄错了。”但当这个裂缝变得不可忽视时,他又会说:“你看到了吗?”就仿佛他早就发现了似的。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