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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史诗》[53句]
詹姆斯·A·米切纳天地间,所有的心灵都在流浪
平均每3.77个美国人,就拥有1本米切纳的小说。
他是普利策奖得主、历史小说教父,被誉为“20世纪历史的编年者”
雄踞《出版人周刊》美国小说年度畅销榜41年
想了解这个星球的人文与历史,读米切纳是最佳选择。
——《华盛顿新闻报》
一千年前,这 里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一千 年后,这里是荒凉神秘的废墟。翻开本书,走进1946年的阿富汗王国,穿越整个人类的历史,遇见这颗星球上流浪得最远的人。
米切纳的历史小说总是如此令人沉迷……沸腾的爱情,冷血的暴力,你所能期待的一切故事元素。 ——《纽约先驱论坛报》
流浪是人类的天性。
十万年前人类走出非洲,流浪到世界各地,有的民族扎下根了,有的民族还在路上。
流浪途中,许多文明盛开又凋谢,许多故事还来不及被写下就已被遗忘……
1946年,一位艳丽动人的美国姑娘在阿富汗失踪了。美国青年马克•米勒受命寻找她的下落。深入沙漠腹地的旅途中,他目睹了最血腥的野蛮刑法,最激情的犯罪,最壮丽的文明废墟,还有一支似乎从人类蛮荒时代缓缓走来的骆驼商队……
亚历山大大帝在这里迎娶王后,佛教从这里传入中国,成吉思汗在这里屠城劫掠,在最残暴的死亡沙漠中,几千年前就已经耸立起全世界都为之垂涎的富庶城市……
《流浪者史诗》是历史小说教父詹姆斯•米切纳的代表作,《出版人周刊》美国小说年度畅销榜第4名。翻开本书,踏上一次充满奇遇与激情的流浪之旅。
上辑:
《沉默的告白》[22句]
下辑:
《别让我走》[24句]
- 在大学里我遇到了这帮像雇佣军似的教授们。你还能管他们叫什么?从道德的角度来说,他们的责任本来是解剖这个世界,但是有人付钱给他们,又要他们维护这个世界的整体性。我想,他们可有的忙了……求知,求生;祈求上苍,苟延残喘;苟且偷生,施舍大众。他们有一整套社会体系给他们帮忙,这帮教授。 0 0 0
- 这个世界正是在那些被遗弃的废物上建立起来的。 0 0 0
- 历史潮流推动伊斯兰世界实行多妻制度,最终也会推动全世界。例如在法国,我认为他们的解决办法实在可悲……情妇、私通、丑闻、凶杀。 0 0 0
- 很难相信,一千多年以来,游牧民族一直都在这遥远的两河交汇处会师,而没有任何政府能够确定这个地点的精确位置,也不能确定在这里会合的到底是什么人,更没人知道这些营地是怎么组成的。战争已然结束,飞机很快就会洞悉这片隐秘的地区,但眼下这里仍然是自由自在的人们最后的聚集地。 0 0 0
- 我们注定要挖出更大的坟墓,然后挖个再大一些的,到了最后,我们挖出来的坟墓将会大得足以毁掉全世界。 0 0 0
-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如果俄国人吊死我,那也无所谓。他们送上绞架的已经是个死人了。但假若我还能苟且偷生,我会尽全力求得重生。你在坎大哈看到我的时候我只是行尸走肉而已,只关心我自己的那瓶啤酒。现在我要做一个人。 0 0 0
- 我简直能一路跳着舞走出这大山。 0 0 0
- 走进夜色,我平生头一次看到星星如此低垂在沙漠之上,因为我们头顶的大气层没有任何湿气、灰尘,也没有任何悬浮的颗粒物。这也许是世界上人类所知的最纯净的空气,比任何其他地方的空气都更能展现星辰的光辉。甚至是坐落在河边的卡拉比斯堡也不行,那里的空气仍不够纯净。这些星星看起来非常巨大,然而最惊艳的是,这些星星会向着地平线直落下去,于是在东方的天际,有一些星星从沙丘后面钻出来,而在西方另一些星星则会悄悄隐没于页岩之后。 0 0 0
- 我们选出来当统治者的,果然总是身材高大的人。 0 0 0
- 每天早晨,我们让西姆·列文一丝不挂地走进一个精确控温的房间。我们将温度调得越来越低。八个小时后,我们把他放了出来,让他回到那些满是不起眼的犹太人的笼子里去。开始他只是穿上衣服,然后跟他们聊天。后来,他回去的时候被冻得浑身青紫,两个肥胖的中年犹太妇女开始照料他。她们抬起他那冻僵了的身体,夹在两人中间,好像他是一个婴儿。那个笼子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把省出来的衣服盖在那三个犹太人身上,盖在那两个胖女人,还有浑身战栗的西姆・列文身上。 我开始恨起这个坚强的小个子犹太人,因为每一次他走进那个房间都会平静地宣布说,我还活着。说完,无论那天遭受过怎样的对待,那些犹太人都会欢呼起来。我还活着。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让他活下来变成一件象征着荣誉的大事。 0 0 0
- 他骑马走过去的时候,我冲他喊了一声,他认出了我也是营地的人。他在我们的汽车旁边停下了马,把他那只巨大的秃脑袋转向我们,带着怀疑的目光仔细打量了莫西布一番,然后问道:“政府的人?” 我点点头,于是他说:“这么说,你是政府的密探?我警告过祖菲卡。” “不是。”莫西布笑道,“我们刚刚逮捕了他。” 大个子吉尔吉斯人把左手放在前额上,叫起来:“我同情所有的囚犯。”然后他一踢马肚子,朝着他的八十头骆驼追了上去。 0 0 0
- 很明显,这个酋长是管事的。他就像是这个小小王国的绝对君主,有自己的军队、法官,还有自己的国库。因为这里离波斯太近,离喀布尔又太远,所以主要使用波斯货币和波斯邮票。“阿富汗现在还有好几十个这样的地区。”纳兹鲁拉解释道,于是我弄懂了为什么在察哈尔没法把一个断了腿的美国人撤走。如果你在这里生了病,当地的医生会给你救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0 0 0
- 我们只是在积攒分数……我只能这么说……为了赢得一场游戏,而这场游戏只是我们想象出来的,实际上并不存在。 0 0 0
- 我终于明白,在这高高的亚细亚平原之上,在这一轮满月之下,一场爱情即将揭开篇章。 0 0 0
- 这自由的空气,我怎么也呼吸不够。 0 0 0
- 在罗马,那里的帝国废墟也曾让我唏嘘不已,然而那只有一瞬间,因为不需要丰富的想象力就可以确信那里曾经存在过伟大壮观的事物。但在阿富汗,沮丧破败的气氛不仅影响到我,还穿透了这片土地,这个文化,这个民族。这真是难以置信,在这座炽热的废墟上曾经存在过辉煌的文化,也同样很难相信,文明还会回归到这片土地。在破破烂烂的加兹尼城,在寂静的比斯特堡,在大城,在浑浑噩噩的巴米扬,还有在这座大夏城里,什么也没有保留下来。是因为在这里世代居住的人们对历史漠不关心,罗马人保留其丰功伟绩,而他们却任凭自己最伟大的丰碑就此消失吗? 0 0 0
- 对于恐惧,我们只能忍耐这么久。然后恐惧感就会消失,要么是因为和犹太人打上一架,要么是因为和科契人一起走上征途,要么是因为日历牌上的年份已经是1946年,而不再是1943年。那根石柱还立在驼队旅社里,里面封存着尸体,但是在日光下游牧民族已经开始放牧了。 0 0 0
- 今晚我们看到沙漠里有两个人死于日晒和高温。有一个人死于炎热,就有一百个人因为洪水而丧命。 每隔三四年,在这沙漠里就会有一个地方下雨。你肯定从未见过这种雨。场面恐怖,地动山摇。水墙有三十英尺高,任何挡路的东西都会被摧毁。它能把整个沙丘连根拔起,把低洼处的任何东西碾成粉末。 也许这个地区有五百年没下雨了。但是从这里再往南一点——事实上,是正南方——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了印度之后行军经过这里。他们在沙漠里安营扎寨,不出四分钟,就有一堵水墙席卷而来,三分之二的士兵遇难。这是个凶险的国家…… 0 0 0
- 谈话所在的房间具有相当的历史意义,要想了解这个国家的任何现状都得从这个房间说起。这里曾经发生过改朝换代、惊心动魄的谋杀案,熬过旷日持久的围城战,召开过秘密会议,最奇特的是,沙・汗还在这里主持过基督教婚礼。从欧洲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的人要想跟各国使馆的女基督教徒结婚,都只能在这里举行婚礼,因为在喀布尔要找到基督教牧师可是难上加难。 房间本身就是个坚固的堡垒,由德国设计师建造,由只卖顶级货的丹麦商人负责装修,房间的装饰品交给法国人包办,光是运费就花了一万一千美元。其中一面墙上挂着一幅毕加索的作品,但是法国人不管怎么设计,都改变不了它那种日耳曼人特有的厚重之感,但它仍然是个典型的阿富汗人的社交沙龙。 0 0 0
- 我认为,驱使我来到此处的,是我在这尘世之间的所见所闻……驱使我来到此处的那种力量,我无力与之抗衡。 0 0 0
- 谈话现在改用法语,因为有一位法国科学家发明了一种药劲儿很大的制剂,法国大使的妻子正在给人们作解释,我想:除了在喀布尔,世界上估计没有哪个首都能让来自五洲四洋的、品位高雅的观众一本正经地讨论起如何控制肠道的上端和末端。但是,在阿富汗的生活中这可比什么都重要,因为这种被当地人叫做“喀布尔闹肚子病”的亚细亚恶性痢疾一旦爆发,可不会像我们国內的肚子疼那么简单。这种病会让患者呕吐、惊惧、虚弱,把人折腾得精疲力竭。在一个如厕设备并不富余的国家里,来一场痢疾可是非常吓人的,而且我愿意打赌,在这间摆满书籍、灯光柔和的房间里,没有哪个人不带着自己的私房药,以及一卷子更加不可告人的如厕用纸。 0 0 0
- 米勒先生,你可曾琢磨过,为什么在这些地方,给小偷砍手是如此严厉的刑罚?你没想过?这种刑罚的可怕之处在于,他们总是砍右手。 从饭碗里吃东西,只能用右手, 因为一个男人如厕时,得用左手把自己弄干净。在缺少水源的地方,这么做其实很聪明。 砍掉人的右手,这种刑罚非常恐怖。这就等于是自动把他从饭碗旁边撵开。 0 0 0
- 我曾多次走过成吉思汗大帝统治下的那些道路,他一手酿成众多惨祸,但比他手段残忍凶狠的大有人在,每次走到整个族群都被他斩尽杀绝的地方,我也会在那里驻足一番。也许没有哪个社会的居民能够承受如此无休无止的屠戮,也许这种野蛮的管制让受压迫者的心灵发生了变化,把本属文明社会的居民改造成游牧民族,他们如同惊弓之鸟,只有在不受别人监视的情况下随身携带货物才有安全感。科契人、红头人部落以及塔吉克人至今仍在游荡,没有固定地区的文明来支撑他们,个中原因也许只有用成吉思汗曾经的统治来解释。 0 0 0
- 现在莫西布・汗打断我们,严肃地说:“你是怎么弄到我的马的?” 我分辨不出他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在开玩笑,于是我敷衍道:“蜜拉在喀布尔把它买回来的。” 莫西布掸了掸西装上的灰尘,问道:“你肯定知道这是我的马。你难道没猜出来它是被偷出来的吗?” “是被偷出来的?”我虚张声势地问道。 莫西布实在装不下去,笑出声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找到了一个漂亮妞儿。你翻来覆去地想,今天晚上可以共度良宵了。然后你发现你的白马被偷了。” “别惩罚她。” “她是为你偷的吗?” “是的。” “那么我要怪罪的人是你。有八个星期,你骑着马,我只好步行。” 0 0 0
- 事实上,想想我们这个半吊子驼队里的全部成员,唯一一位精神上没有创伤的就是那头驴子了。它踏着沉重的脚步一路走来,身体两侧被褡包不停地撞击着,它只要知道一点就够了:就算它不是在这条栈道上为我们干活,也得在其他什么栈道上为别人卖命。 0 0 0
- 当然说我没看见过女人也不准确。“候的”拉着我跑来跑去的时候,我经常能看见那些戒备森严的高墙里闪过的一个个模糊的人影,从头到脚裹在布料里。那些都是妇女,阿富汗习俗要求她们不穿罩袍就不许在公共场合出现。穆斯林教徒全身披着罩袍,只能透过一个很小的绣花蕾丝的长方块看外面,但是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0 0 0
- 如果我要死去,让我与我的同胞待在一起,而不是什么见鬼的纳粹分子。 0 0 0
- 我平静地说:“不要因为我们有少数几个变态的人,就来判断我们整个民族。” “你们有很多很多的变态,多得数也数不完。”他向我保证,“我们在犹太人身上大发淫威。有一天你们会对黑奴大发淫威。” 0 0 0
- 石块从四面八方呼啸着飞向那根木桩,而且大多数都打中了,显然,阿富汗人对于通奸的惩罚非常严厉。 那女人忍着没有哭喊,但是不久人群中却发出了欢呼声。一个力气很大的男人找到了一块特别棒的石头,又大又尖,他用力掷了过去,还特意瞄准了她的身体,石块狠狠地打中了她的肚子,一股血渗出了罩袍。这是当天下午第一次流血,人群为此欢呼起来,但是我记得自己当时心里想到,身体要遮起来不让人看,却让血透过袍子渗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作为已受到惩罚的明证,这种方式是多么卑鄙啊。 0 0 0
- “我不怕。”她回答道。她看着我,仿佛她是自由的,而我才是囚徒。 0 0 0
- 即使还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到那个我们不愿看到的场景:一辆吉普车里坐着两个男人。他们陷到石膏里面,试图把石头垫在车轮下面,离合器可能是烧坏了。 我们徒步穿过那片软绵绵的石膏地,抵达可怕的事发地点:两个从头到脚都穿着沙漠旅行装的男人坐在吉普车里,眼睛大睁着,但是已经完全干枯了。他们已经死了八九天,但是死亡之神手下留情,他们的死状并非惨不忍睹,因为这里终日吹着温度高达一百二三十度的热风,这两具尸体已经完全风干了。 0 0 0
- 沙漠地区的规矩是,无论什么人,只要走进客栈,不管他在这里面遇到了什么样的仇人都可以安心过夜。这里一定发生过许多荡气回肠的故事——血海深仇的敌人在这里狭路相逢,共享同一个庇护所。 0 0 0
- 我们穿过广场,那群热情的处决者又对我欢呼,向南走到城门,我能看到那堆石块上伸出来的不祥木桩。一群狗嗅着血腥味。 “尸体会在那里放多久?”我问道。 “今晚他们就会弄走。”努尔安慰我。然后他暴怒地说,“你必须理解一件事,米勒大人,你一定认为今天的处决是一场暴乱。并非如此。毛拉们仔细地研究这些案件,没有任何决定是仓促作出的。严格地讲,你所见到的是一件事先仔细研究过的司法行为。只是极端残忍罢了。” 0 0 0
- 我们是流浪者,专门捉弄那些可悲的国家。 0 0 0
- 如果大家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有一半阿富汗人其实是犹太人的后裔。几百年来我们一直吹嘘自己是以色列失落的部落。然后希特勒又册封我们为雅利安人,这让我们得到不少好处。 我认为我们是个很妙的大杂烩。 我有可能本身就是犹太人。 也许是蒙古人,也许是印度人,也许是塔吉克人。但是我也是百分之百的雅利安人,因为我有哥廷根大学的证书为证。 0 0 0
- 英国人写了这种东西,可自己也不明白阿富汗人到底是怎么把英国军队痛痛快快地狠揍了……两次的。写这东西的人肯定是憋在小房间里,坐在凳子上,苦苦思索:这些阿富汗人究竟算哪类人呢?竟能够打败我们的军队?然后就七拼八凑地描写出了一个最不像英国人的民族,随后又将这些文字一本正经地写进了这本巨着当中…… 现在我渐渐年长,这才从字里行间看出了仇恨,或者说,是无知。其实,也并非如此。这些文字是一位学者带着尊敬写出的肺腑之言,只是他搞不明白我们阿富汗人的力量来自何处。不要忘记那句精彩的结语:“这种魅力难以持久,随后这个欧洲人就会发现阿富汗人的残忍和狡诈的特点与其独立自主的精神一样突出。” 0 0 0
- 你知道爱情是怎么回事。翻来覆去地想。那是你的白马,喂得饱饱的,照料得好好的。 0 0 0
- “我们不是普文达人!”他咆哮起来,“那是英国人给我们起的难听名字。意思是我们得到了许可。”他的声音含着严厉的责备,“如果你愿意,就得到了许可,进入他们的土地。我们是科契人,是‘沙漠浪人’,不需要任何国家许可我们跨越边境。这些国境线正是我们划出来的,远在好几个世纪之前!”他坐了回去,但是警告我不要说话,“我们是科契人。” 0 0 0
- “那些四方形的盒子是做什么用的?”我问道。 努尔笑了,回答说:“那些是瓜田。” “我还是不明白那些盒子是做什么用的。” “那些是放哨用的,”他解释道,“在阿富汗要种瓜特别的困难。到了收获的时候,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农民们必须在每块田里都安排上武装警卫,看见偷瓜贼就开枪射击。” 我脸上肯定是一副觉得他在开玩笑的表情,所以努尔用沉重的语气又说道:“我父亲种过瓜,我九岁的时候带着步枪守过夜。要不这样干,瓜就会被偷得一个不剩。” “你们怎么能容忍这种行为?”我问道。 “我们这里是强盗社会,”努尔说,“我们的国王跟你们在华盛顿的总统治理国家的方式不同。这里的人们会杀死国王。” 0 0 0
- 历史上充斥着她这样的人,虽然她厌恶这个时代,但是没有其他任何时代能让她更满意。像很多爱多愁善感的人一样,她已沦入一种幼稚的原始主义中:在骆驼粪上烤出来的面包就一定比通用电气生产的烤箱烤出来的好。 0 0 0
- 难道你不知道,在他们历史的巅峰时刻,这里的人也说着和你同样的话?毛拉们宣布说,安拉特别眷顾这座城市。不会有伤害降临此处。将军们夸口说,我们的城堡坚不可摧。没有敌人能接近我们。银行家们说的话尤其让人宽心:去年我们这座城市的总产品上升了四个百分点。我们每家的厨房都能雇得起两个奴隶。这就是大夏城。这就是纽约。 0 0 0
- 南边传来一阵枪声,打乱了我的胡思乱想;已经可以看到枪口一闪一闪地发光。士兵们一定近在咫尺。我现在还依稀记得,枪口的光芒照亮了透明的雪夜,我暗自思想:俄罗斯作家笔下的夜晚就是这样吧,俄罗斯的白夜。这个念头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一声巨响就将它击得粉碎。 我顺着河边向北跑去,穿过光秃秃的田野,接近了狼群。十五头,十八头,它们挤成一团,数也数不清,似乎无意逃跑。狼群好像组成了一头巨型猛兽,不停地把头从一边转向另一边,到处找不到食物。这头猛兽面目狰狞,性格霸道,正在雪地上穿行,它仿佛是亚细亚和那些巨大山脉的化身,被某种外力驱动着。 0 0 0
- 这些行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要冒出火来的样子,一副紧张得发狂的表情,而我目光所及之处则都有神秘的女人身影,身上裹着轻薄的袍子,连她们的眼睛也看不见。 我注视着这些穿梭来去的倩影,像个小伙子一样憧憬着那袍子里面究竟禁锢着什么样的胴体,这时候我注意到——说不清我是怎么注意到的——两位步态婀娜撩人的年轻女子。我打哪儿看出她们是女子?不知道。我又打哪儿看出她们的美貌,看出她们受着情欲的折磨,放荡轻浮?不知道。但我的确了解,这些尤物,无论年龄相貌,都因为她们神秘莫测而格外惹人迷恋。 0 0 0
- 现实生活绝不会让我为遇到克什米尔熊预先作好准备。我很肯定这件可怕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但是,麦克斯维尔小姐,多年以后,那些狼对你来说会变得如此真实,正如那头哀嚎的熊之于我。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多年以后,阿富汗在我们的回忆中也会变得真实。 0 0 0
- 有很多受过教育的阿富汗男人憎恨罩袍,他们告诉我们,被迫穿着罩袍对女性的健康有害,还会损伤她们的视力,但这个传统却还保留着。一到十三岁,所有的女性就会被赶进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从此无法逃离。 然而,我必须得承认,这些鬼魂一般的人影,让城市生活有了一种深沉的性感。她们所穿的往往是昂贵的织品,上面有美丽的褶皱。与她们相遇自有一种神秘性,让人不由得猜想着这个蚕茧后面藏着何等可人儿。我很少如此关注女人,或者说,痴迷女人,因为我身在阿富汗,而这里看不见女人。 0 0 0
- 在1946年,美国驻阿富汗大使馆还不需要太多的官员,因为那时人们还在举棋不定,改写未来历史的《租借法案》还尚未被人们设想出来。对于我们,这些在古怪的、有时候还有点儿吓人的城市里服务的官员而言,迫于环境,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因为那时候喀布尔几乎不给外国人提供任何东西:没有我们能住的旅馆,没有任何电影院,没有报纸,没有欧洲节目广播,没有供游客就餐的饭店,没有剧院,没有咖啡馆,也没有杂志。不允许举行公共会议,我们也没法参加阿富汗人办的任何日常社交活动,因为阿富汗人不允许有日常社交活动。我们无奈只能依靠自己,如果想娱乐一下或者找点社交活动,就得自己创造出来,这主要是靠英国、法国、意大利、土耳其和美国大使馆的官员们。 0 0 0
- 我问道,我离去后祖菲卡会拿她怎么办,她说:“他不能把我怎么样。否则谁来继承他的骆驼呢?” 我问道,既然大家都知道我俩的情事,那以后她还能不能在驼队里找到个丈夫,她说:“如果我有骆驼,就不愁找不到丈夫。” 我问道,如果她生了我俩的孩子怎么办,她说:“那边的孩子们都怎么办?有些孩子的母亲死了,有些孩子不知道父亲是谁。” 我问道,她要什么样的生活,她说:“在冬天我要生活在杰赫勒姆。在夏天要到兴都库什山去。美国有什么好?” 我又问道,她爱不爱我,她说:“我给你买了一匹白马,不是吗?”她吻了我,又说,“去睡吧。操心那些事情是女人的职责。毕竟是由我们生孩子,不是你们。” 0 0 0
- 每个参加投石处决的人都希望一辈子能继续这样做。如果你今晚告诉他们你要禁止,他们会杀掉你的。 0 0 0
- “蜜拉,蜜拉。”我只能说出这几个字,因为在这最后宝贵的几分钟里,我们应该说的话太多,而能用语言表达的又太少。我们的别离如此突兀,又发生了如此不堪的遭遇,连一个体面的告别的机会都被破坏了。 “卡比尔,巴米扬,穆萨达瑞尔。”她回顾道,“我们到这些地方的时候……”她看着我,对眼里的泪水感到深深的羞愧。她眨了眨眼,硬是把泪水咽回去,笑了起来说道:“驼队没有你,只不过是一队幽灵罢了。你骑在白马上的样子帅气极了。” 0 0 0
- 城市败落下去,文明也消失了,但是人类还在生生不息地繁衍。见鬼去吧,他们吃饭、做爱、打仗,然后死去,这一切都依据着某种特定的规则,这些规则给人以希望。我接受这些规则。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