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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掩埋的巨人》[38句]
石黑一雄公元六世纪的英格兰,本土不列颠人与撒克逊入侵者之间的战争似乎已走到了终点——和平降临了这片土地,两个族群比邻而居,相安无事地共同生活了数十年。但与此同时,一片奇怪的“遗忘之雾”充盈着英格兰的山谷,吞噬着村民们的记忆,使他们的生活好似一场毫无意义的白日梦。一对年迈的不列颠夫妇想要赶在记忆完全丧失前找到此刻依稀停留在脑海中的儿子,于是匆匆踏上了一段艰辛的旅程。他们渴望让迷雾散去,渴望重拾两人相伴一生的恩爱回忆——但这片静谧的雾霭掩盖的却是一个黑暗血腥的过去,那是一个在数十年前被不列颠人的亚瑟王用违背理想的手段掩埋的巨人。一个神秘的撒克逊武士肩负使命来到这片看似平和的山谷,他那谦逊的外表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秘而不宣的动机?他的使命带给这个国度将是宽恕的橄榄枝还是复仇的剑与火?而亚瑟王最后的骑士高文则决心用生命守护国王的遗产,因为守护它就就意味着守护最后的和平。记忆与宽恕,复仇与和平,四人的命运不可避免地交织在了一处,而结局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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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我走》[24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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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孤儿》[30句]
- 这么多年,这大个头让我诅咒过多少次!一个人长这么高,有什么好处呢?能摘到挂在高处的梨子,可是一支箭射来,从矮一点的人头顶飞过去,却差点要了我的命。我看威胁我性命的箭,不比我摘的梨子少! 0 0 0
- 失去记忆,忘记伤害,他们对未知的过往充满寻觅的勇气。他们坚信一生恩爱,所有的风波是幸福的一部分。回忆偶至,风雨之夜忘了缘由还是风雨之夜。死亡是真正的分水岭,握手言和,说着再见拥抱永别。 0 0 0
- 走上歧路,意味着遭受攻击的巨大危险——人、兽、鬼——躲在远离大路的阴暗之中。 0 0 0
- 在战斗中,没有时间进行复杂的信息交换。飞快地看一眼,挥一下手臂,在吵闹声中喊一句话:真正的武士靠这些,就能够传递自己的想法。 0 0 0
- 但最近我发现,我慢慢想起了某个任务,一项重要的任务,交给我去完成的。是不是一项法律呢?让所有人更接近上帝的伟大法律? 0 0 0
- 那时人们应该把食人兽当成日常的危险,何况还有很多要担心的事情。怎样从坚硬的土地上获取食物;怎样避免柴火烧完;怎样阻止一天能杀死十几头猪、让孩子脸颊上长出绿色皮疹的那种疾病。 0 0 0
- 有个温和的不列颠人,我小时侯就认识,像智慧王子一样经过我们的村庄,让人们梦想各种方法,使无辜者免受灾祸,那个人是你吗? 就算我是那个人,先生,今天我也只能透过龙的气息,才能看到他,我看到的是个做着梦的傻瓜,但他的用心是善良的。 我曾远远地倾慕着那个人。后来,有时候我的确希望他遭到残酷惩罚……今天我看到,他当初的行为并非欺诈,他对自己的同胞和我的族人都怀有善意。如果我再遇到他,我会请他和平地离开。 0 0 0
- 但他知道,面对考验,他并没有做出耻辱的事。他从没害怕得大声叫喊,也没有祈求食人兽发发慈悲。那个小东西开始冲过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但后来他都抬着头,与它对抗。实际上,他临危不乱、思路清晰,还能发现这个小东西处在幼年期,因此完全有可能让它感到害怕,就像我们可以让一条任性的狗心生畏惧一样。所以他一直睁着眼睛,努力瞪着它、吓退它。他知道,他真正的母亲会因为这件事而为他感到特别骄傲。 0 0 0
- 我们不用吵啦,埃克索阁下。这都是人的头骨,我不否认。这儿一条胳膊,那儿一条腿,现在都是骨头啦。一个古老的墓地。也许是吧。先生,我敢说我们整个国家都是这样。翠绿的山谷。春天里怡人的小灌木丛。可是,你往土里挖,雏菊毛茛下面,就是死者的尸骨。先生,我说的不仅仅是举行了基督教葬礼的那些人。我们的土地下面,埋着过去屠杀留下的遗骸。我和霍拉斯啊,我们已经厌倦了。厌倦了,也都老了。 0 0 0
- 他们在拥抱吗,即使我把她裹得像个婴儿一样?即使他必须跪下来,在坚硬的船板上把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我想他们真的拥抱了,只要他们没开口说话,我就不敢转身。我怀里抱着桨,轻轻摇晃的水里,有船桨投下的影子吗?还需要多久?最后,终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我们到岛上再继续谈吧,公主,”他说。 “我们就到岛上谈,埃克索。迷雾一散,我们要说的话会很多。船夫还站在水里吗?” “是的,公主。我现在就去,和他握手言和。” “那就再见啦,埃克索。” “再见啦,我唯一的挚爱。” 0 0 0
- 多少古老的仇恨将在这块土地上复活,谁又知道呢?我们只好希望上帝能找到办法,维系两族之间的纽带,可习俗与猜忌一直让我们难以团结。如果对土地和征服的新欲望,被巧舌之辈嫁接到古老的怨恨之上,谁知道会带来什么灾祸呢? 0 0 0
- 在暴风雨一样的拳头之下,你(埃德温)的眼神依然镇定,好像要记住每一拳。这样的眼睛,只有最好的武士冷漠地穿过激烈的战场时,我才见过。不久的将来,你会成为令人生畏的人物。 0 0 0
- 要快乐地面对一切挑战,哪怕恐惧渗入骨髓,因为就算我们是凡人,趁着还活在人世,就该绽放光彩,让上帝看到! 0 0 0
- 在遥远的记忆边缘藏着什么事情: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次深深的伤害,一种孤独感在他面前裂开,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水。孤身一人在屋里站着,无法入睡,手里拿着一根点亮的小蜡烛。 0 0 0
- 我们也愿意让坏的记忆回来,哪怕会让我们哭泣,或者气得发抖。因为,那不就是我们共同度过的一生吗? 0 0 0
- 这些道路对我来说应该很陌生,可每个路口,我都觉得好像遥远的记忆复活了。 0 0 0
- 巨人,以前埋在地下,现在动起来啦。他肯定很快就会起来,到那时候,我们之间的友好纽带,就会像小女孩用细细的花茎打的结一样,脆弱不堪。 0 0 0
- 无论前方是什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0 0 0
- 这就像一个结局幸福的故事,连孩子都知道,过去经历的曲折不必害怕。 0 0 0
- 不过,我首先是一名武士,面对战斗,如果我明知道能够打赢,要我逃走可不容易。 0 0 0
- 我一直在想啊,公主。如果迷雾没有剥夺我们的记忆,这么多年来,我们的爱是不是不会如此牢固?也许有了迷雾,旧伤才得以愈合。 0 0 0
- 他又一次注意到,她走路的时候身体有点倾斜,好像什么地方疼似的——但她一直向前走,脸迎着开阔地上的风,遇到蓟丛矮树也不畏惧。 0 0 0
- 我在她们那个年纪的时候,我敢肯定,充满恐惧和愚蠢信仰的是那些年纪大的,她们以为每块石头上都有魔咒,每只野猫都是邪恶的鬼魂。可现在我自己上了年纪,却发现相信这些的都是年轻人,好像他们从不知道主已经允诺一直与我们同在一样。 0 0 0
- 你有某种罕见的东西。有一天,你会找到人教你本领,与你的武士灵魂匹配的本领。那时候你会真正成为令人畏惧的人物。你不会躲在谷仓里,听凭狼在村庄里大摇大摆地走。 0 0 0
- 她不是什么美人,但我觉得够让人欢喜了。 0 0 0
- 我有时候会想起她来,在抑郁的秋天,眼前大地一望无限,空阔孤寂……她不是什么美人,但我觉得够让人欢喜了。我只看过她一眼,年轻的时候,我那时候跟她说过话没有呢?可她有时候会回到我脑海里,我相信我睡觉的时候她也来过,因为我一觉醒来,梦境渐渐远去,我却常常还有一种神秘的满足感。 0 0 0
- 天上的雨早就停了,不过树上浸满了水,所以还有些雨滴落在我们身上。我在想,没有了记忆,就没有了源头,我们的爱会不会慢慢枯萎、死亡。 0 0 0
- 如果记忆恢复,你发现我曾经让你多次失望。或者你想起我做过不好的事情,再来看我,看到的已经不是现在你眼中的这同一个人了。那么,请你至少答应我。请你答应我,公主,你不会忘记这一刻你心里对我的感情。 无论迷雾消散之后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人,你要永远记着这一刻你心里对我的感情。 0 0 0
- 不过,我们这些船夫多年来见过很多人,要看穿骗人的外表,不需要花很久。而且,旅行的人谈起最珍贵的记忆,是不可能掩饰真相的。一对夫妻也许自称有爱的纽带,但我们船夫看到的可能是憎恶、愤怒甚至仇恨。又或许是一大片荒芜。有时候是对孤独的畏惧,没有别的。持久的爱,多年不变——这个我们就见得很少了。真要是见到了,我们只会高高兴兴地把他们渡过去。 0 0 0
- 你们有些人会有隆重的纪念碑,让活着的人记住你们受的罪。有些人只会有粗糙的木头十字架或者彩色石块,其他的人呢,就只能藏匿在历史的阴影中。无论如何,你们都是一个古老进程的一部分,所以当初立巨人冢,有可能就是为了纪念这个地方很久以前发生过的类似悲剧——年轻的无辜者在战争中遭到屠杀。除此之外,很难想到立此巨冢的其他原因。如果建在低一点的地方,我们的祖先也许是为了纪念一场胜利或一位国王。但是,为什么要选一个这么高、这么远的地方,把沉重的大石头堆得比一个人还高呢? 0 0 0
- 我说的那些人走过了一条残暴之路,亲眼见过自己的孩子和亲人残肢断臂、惨遭蹂躏。他们经历了漫长的苦难,一路上死神就在身后,不过数步之遥,最终才到达这个地方,找到了他们的避难所。这时候来了一支入侵的军队,人数众多。要塞或许能支撑几天,甚至一两个星期。但他们知道,他们终将面对自己的末日。他们知道,现在抱在怀里的婴儿,不久将成为血淋淋的玩具,在这鹅卵石上被踢来踢去。他们知道,因为他们已经见过,他们是从那儿逃出来的。他们见过敌人烧杀劫掠,见过已经受伤、即将死去的年轻女孩,惨遭敌人轮奸。他们知道这迟早要来,所以必须珍惜要塞被围的头几天,这时候敌人要为后来的猖狂先付出代价。埃克索阁下,换句话说,对那些无法复仇的人来说,这是提前享受复仇之乐。 0 0 0
- 我(厄德拉)认识一个撒克逊领主,就在下面的山谷里,我全心全意祈祷,希望他没死,希望上帝保护好他。他对我亲爱的母亲和姐妹做了那样的事情,我一定要让他死在我手里。我扛锄头就是为了这个。这把锄头能刨冬天早晨的冻土,同样也能刨这个撒克逊人的骨头。 0 0 0
- 这块地方唤醒了很多记忆,都像焦躁不安的麻雀,我知道它们随时可能飞到风里去。 0 0 0
- 也许我们刚才听到了野兽的叫声,但我们没有选择,只能继续前进。 0 0 0
- 我的猜测是,这儿有个传统:僧侣们轮流到那个笼子里去,让野鸟啄食身体,希望这样能够补偿这个国家早已犯下却未受惩罚的罪行。连我眼前这恶心的伤口,也是这样造成的,据我所知,虔诚的感觉会减轻你们的痛苦。但是,我要说,看到你的伤口,我并不感到同情。给最邪恶的行为罩上面纱,先生,怎么就可以称之为忏悔呢?难道你们基督教的神,用自我施加的痛苦和几句祈祷词,就能轻易收买了吗?正义未曾伸张,难道他一点儿也不关心? 0 0 0
- 先生,我要提醒你,我是亚瑟王的骑士,不是你们布雷纳斯爵爷的走卒我不会因为谣传或者对方是外国人,就对陌生人动武。(一匹老马陪伴活在昔日荣光里四处漂泊的化石老骑士) 0 0 0
- 他们是基督的人,不能用剑,甚至也不能下毒。他们希望谁死,就让谁下来,过一两天,他们就会忘记做过这件事。啊,没错,这就是他们的方法,尤其是院长。到星期天,他甚至还会相信,是他救了你们……这隧道里潜伏的野兽干了什么,他就算想起来,也不会承认,甚至还会说这是上帝的意愿。 0 0 0
- 因为在这个群体中,人们很少谈论过去。我倒不是说这是什么禁忌。我是说,过去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就像沼泽地上的雾气一样。这些村民就从没想过要去回想往事——哪怕是刚刚过去的事情。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