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蛇》[10句]
严歌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同性恋故事,而是描写了爱与被爱,和追求令人迷醉的美的过程。作为文革的亲历者,旅美作家严歌苓穿越30多年的时空距离,站在中西文化的交接地带,凭借《白蛇》等作品,从童年及女性主义视角对文革作另类进行反观,对非常时代里的幽僻人性及其背后复杂的社会文化心理进行深入探察,着力揭示出一个时代的隐痛。
她的脸仍是那种潮湿阴暗里沤出的白色,神情中却出现了她原有的美丽,她原有的美丽像一种疼痛那样出现在她修长的脖子上,她躲闪着疼痛而小心举着头颅。她肌肤之下,形骸深部,那蛇似的柔软和缠绵,蛇一般的冷艳孤傲已复生。严歌苓讲述的每一个关于中国人的故事都那么独特、复杂,并富有深深的感染力。……她笔下的人物如此丰满,而且她是通过对那古老的、男女关系的新诠释,探索和表现他们的处境,作品以诗一般精细的语言进行陈述在这些故事里,除了讥讽和荒诞,更吊人胃口的是严歌苓所揭示的严酷艺术现实中人的感官世界。
川剧里有关于白蛇和青蛇关系的更丰富的叙述,青蛇本是男儿身,因向白蛇求婚,两人定好比一场武,青蛇胜了,他就娶白蛇;白蛇胜了,青蛇就变成女的,一辈子服侍白蛇。严歌苓的小说《白蛇》借用了这个暗示,时代的大背景是“文革”,少女徐群珊扮成男子去勾引扮演白蛇的川剧女演员孙丽坤……
孙丽坤恍恍惚惚地回想着她演过的戏:“青蛇败了,舞台上灯一黑,再亮的时候,青蛇已经变成了个女的。变成女的之后,青蛇那么忠诚勇敢,对白蛇那么体贴入微。要是她不变成个女的呢?……”
小说的后面,徐群珊变回了女儿身,天地荒荒,从前的事哪儿还记得?这是倒过来写的《白蛇传》,世间的女子,有的做人,有的做妖,有的本来是妖,中途却跑去做了人,也有的妖想要做人而不得——那是李碧华的《青蛇》,写世间那些“低语,传情,雷霆电闪般的恋爱”,背叛二字,是所有男女关系的注脚。
爱情,拼到最后都是荒凉。
上辑:
《天浴》[13句]
下辑:
《妈阁是座城》[7句]
- 珊珊已完全不是徐群山了。头发还是短的,衣服还是沉暗,还是那样略带嫌恶地一笑,却连半点徐群山的影子也没了。 0 0 0
- 徐群山拍一拍他身边的沙发,问她敢不敢坐到那里去。他在开她的玩笑,其实半点玩笑也没有。他拍沙发的邀请随意、自在、无所谓。好像说,你要真敢,那就是自找。 0 0 0
- 沉思和沉默在这一会非常的美味。 0 0 0
- 珊珊看了她一眼,意思说她何苦弄出这么个暗示来。 0 0 0
- 还是那个晚上。她体內的痉挛一阵小于一阵。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裸露着。她想跳起来抓摊散一地的衣服,同时悟到:既然这里没有异性,她还有什么必要遮掩自己?接着一个相反的醒悟闪出:既然面对一个同性,她还有什么必要赤裸?赤裸是无意义、无价值的,是个乏味的重复。走进公共澡堂子,在成堆的同性肉体中,在那些肉体的公然和漠视中,她个体的赤裸化为乌有。她苦思一个同性的手凉飕飕地摸上来意为着什么。她苦思什么是讲个相同肉体厮磨的结果。没有结果。她对不再叫徐群山的年轻的脸啐了一口。 0 0 0
- 徐群山。群众的群,祖国山河的山,他说。声音不壮,和他人一样,翩翩然的。 0 0 0
- 她追来做什么?来灭口?来灭那个巨大秘密的口? 0 0 0
- 我可不想这帮人拿《悲惨世界》去上茅房、糊窗户、剪鞋样。我可不想那张褪色的白蛇剧照给他们贴到土墙上叫它“妖精”。我得把它们带走。 0 0 0
- 她的半生半世中,没有任何事物存在真相。 0 0 0
- 冬天的布景仓库黯淡得任何物质都失去了阴影。她把灯线牵到合适的高度,让灯光忠实地将她的身形投射在一面粉墙的布景上。没有镜子,她只能用灯光投影来端详自己。她这样做已近一个月,眼看自己的身体细下去,轮廓清晰起来。又是苗条超拔的她了。每天半夜,她偷摸起床,偷摸地练习舞蹈。这时她从投影上看见舞蹈完全地回到了她身体上。所有的臃赘已被削去,她的意志如刀一般再次雕刻了她自身。她缓缓起舞,行了几步蛇步。粉墙上一条漫长冬眠后的春蛇在苏醒,舒展出新鲜和生命。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