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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间四只脚的除了桌子之外,广东人没有不能吃的东西。”我们享有如此“美名”。固然是食胆甚大,但也是因为岭南的生态环境本来就很多样,聚集了不少北方罕见或者早已绝迹的生物,比如大象。反正要杀,那就千万别浪费,潮汕人和广府人秉持物尽其用的传统美德,不只宰象割牙,就连它的肉也要想尽办法炮制。每次捉到活象,我们的祖先“争食其鼻,云肥脆,尤堪作炙”。不仅火烤红烧,听说糟渍的味道也不错,切条生炒还行。等到象鼻不好找了,后来的香港人就开始吃象拔蚌,那条“象拔”起码长得像真象拔。岭南还有华南虎,香港最后一次发现老虎是1947年11月,一位主教在沙田看见了它,而且当年还有不少其他目击者的报告。至于现身香港的最后一头大象,恐怕就是几年前马戏团带来的吧。
0 0 0 0 复制 二维码 《味道·味觉现象》
- 怀旧不必忠实于历史,它不是对史实的忠诚追溯,而是一种情绪的需要,一种和身份认同有关的情绪。 0 0 0
- 怀旧是种无人可以避免的病,人类历史有多长,这种病就存在了有多久。它不是记忆,它是一种对待记忆的方式。它总是让过去比现在美妙,有时候还会创造出一个不曾存在的过去。 0 0 0
- 首先,苦是一种成熟的品味,小孩少儿不能轻尝,所以我几乎没见过有孩子是爱吃苦瓜的。 只有经历过了人间百味,酸咸尝遍,你才能体会苦瓜的清凉。盛夏时分,一盘冰镇苦瓜的消暑功效甚至比得上红艳艳的甜西瓜,一放入口,直如醍醐灌顶,沁人心脾。中国人爱吃苦在这个意义上非但不是贬损,反而是个褒扬,这表示历史够悠久的这个民族沧桑见尽,什么滋味都试过,这才晓得细品苦中真味,成了全世界最能欣赏苦瓜的国度。 大陆游客开放游宝岛以来,最受欢迎的景点莫过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而故宫博物院內又有三宝是他们万万不能错过的,并且按照中华文化的优良传统,以菜名将之合称为“酸菜白肉锅”。 0 0 0
- 苏东坡一辈子到哪里都能找到美食,并不在于他的食缘太好,而在于他的旷达。这位老饕之祖为我们示范了美食家的真义:不必只求罕见的山珍美味,也不必工艺繁巧的盛宴。只要乐天达观,颠沛必于是,造次必于是,什么野菜粗粮都能变成人间至味。 0 0 0
- 茶叶源于中国,所以全世界各种语言里的“茶”,都来自中国的两大方言系统。日文、葡萄牙文、俄罗斯文、土耳其文和阿拉伯文学的是广东话;德文、法文、英文与荷兰文里的“茶”则来自福建话。仔细看看这些语言的关系,可以看出中国茶叶输出的路线图。比方走海路的那一套,就全是福建腔,例如英文里的“tea”。 0 0 0
- 但凡山珍海味等神话食品,都有不凡的出身。例如燕窝,要工人冒生命危险爬上悬崖采集;白松露则要夜晚秘密地用狗去寻找(一条合格的狗,其价码可能比采燕窝的工人生命还高)。但松露更神秘之处,是所谓的“焦土现象”,也就是它附近的植物会因其生长而干枯,直径范围可达十多二十米,直如被雷劈过一般,留下一圈烧焦的土地,至今无人能够给出科学的解释。所以我们在吃松露的时候,一定要记住这些使它增值的背景故事,正是它们造就了神话,使它昂贵,也使它更美味。 0 0 0
- 凡干一事,我总是习惯后退一步,想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然后再稍稍追溯一下这件事的源流,看看它和周遭环境的关系。于是我写书评时论,就不免粗糙考据书评与时论的由来;后来在电视台做节目,自然得思考电视与社会的关系。好听点讲,这叫做自觉反省;说难听点,这是不专心干活。一个人在骑自行车的时候要是太过自觉,心里老是想着双腿发力如何带动齿轮运转的力学问题,他多半会摔得很惨。 0 0 0
- “天下间四只脚的除了桌子之外,广东人没有不能吃的东西。”我们享有如此“美名”。固然是食胆甚大,但也是因为岭南的生态环境本来就很多样,聚集了不少北方罕见或者早已绝迹的生物,比如大象。反正要杀,那就千万别浪费,潮汕人和广府人秉持物尽其用的传统美德,不只宰象割牙,就连它的肉也要想尽办法炮制。每次捉到活象,我们的祖先“争食其鼻,云肥脆,尤堪作炙”。不仅火烤红烧,听说糟渍的味道也不错,切条生炒还行。等到象鼻不好找了,后来的香港人就开始吃象拔蚌,那条“象拔”起码长得像真象拔。岭南还有华南虎,香港最后一次发现老虎是1947年11月,一位主教在沙田看见了它,而且当年还有不少其他目击者的报告。至于现身香港的最后一头大象,恐怕就是几年前马戏团带来的吧。 0 0 0
- 水果当然是树上熟为美,其中又以荔枝为最,所以香港才会有这许多“荔枝团”专门去广东果园现采现吃。而江太史家更胜一筹的地方在于他们讲究到了时辰,露水乍现,就要及时取用,差一分都不行。 读明人徐渤的《荔枝谱》,方知这是由来已久的古法:“当盛夏时,乘晓入林中,带露摘下,浸以冷泉,则壳脆肉寒,色香味俱不变。嚼之,消如降雪,甘若醍醐,沁心入脾,蠲渴补髓,啖可至数百颗。”徐渤还说,要是怕吃得太多肚胀,可以略略点盐,有消滞之效。 0 0 0
- 前两天重读汪曾祺先生散文,有《葵·薤》一篇。汪先生很好奇古诗里头时常提到“葵”,并说它可以拿来做羹,是种很常见的好蔬菜;但到底什么是“葵”呢?只知道它肯定不是向日葵,也不是秋葵和蜀葵,因为这几种植物好像都不太能够下汤。终于,他在清人吴其浚的《植物名实图考》与《植物名实图考长编》里头找到了答案,原来“冬苋菜”就是“葵”。四川、江西、湖南和湖北等地还很流行冬苋菜,而且就是取叶做汤,吃起来像莼菜一样滑利,正如古人形容。 0 0 0
- 日本料理的精髓(或者狡诈),一切以食材为主,怎样最能让它保持原味就怎么做,只要东西好,尽量不加工地把它完整呈现出来,竟然就成一道独立的菜肴了。 0 0 0
- 所以凉果零嘴不宜暴食,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在不是过年的时候拿它无聊地填嘴巴止心痒。从废物变成了补品,从吃剩的果核到抽屉里的珍藏,这份爱惜自然供养的心意,这种在苍凉中寻一丝慰解的情怀,又岂是那些在“零食物语”这类现代大商店里大包小包抱回家的现代消费者所能体会?下次吃话梅,你不妨珍而重之地含住它,先仔细感受那股叫人忍不住眯起眼睛的酸劲,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一阵淡淡的甘味就来了,随着唾沫流淌进干涸的喉咙深处。人生如火宅,难得一点清凉,也许这就是凉果的本义了。 0 0 0
- 假如食物注定要被人吃掉,假如食物真的是一种艺术,那么我们欣赏这种艺术的唯一方式就是毁灭它。只有透过吃的动作,我们才能完整的体验食物之美,才能领会食物作为一种艺术的精髓,可是吃的动作同时也就是一种破坏,吞没与消化,食物一生的高潮在于他的死亡,不消灭食物,我们就无从欣赏食物,饮食艺术乃是一种关于毁灭和败亡的残酷的黑色艺术,最美的刹那,就是崩解朽坏的一刻。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