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并无好坏的差别,最好的记忆与最坏的记忆,都因为无法忘记,会一而再,再而三从身体里跑出来. 0 0 0
- 他经过的小径就开满了油桐花。 他每次回头,都觉得漫天飘扬的花瓣全都静止在空中,没有一朵坠落在土地上。他便一次一次回头,好像在语文课中,带着孩子重复念诵同样一个句子。 “是大雾使花的坠落变得缓慢吧。” 0 0 0
- 砧板上一块始终没有被处理的猪肉,在仍透着血色的温吞吞的木讷里,仿佛回忆着曾经有过的躯体,有过痛或满足的记忆。将被剁碎,或者切成薄片,或者斩成大块?一旦没有了可供回忆的躯体,它无辜而且茫然地坐在砧板上,等待下一种状态。 0 0 0
- 这些当初从大陆移民过来台湾的几乎都是少年。这些人,他们出去冒险,或者向往一个地方,一片新土地,甚至连两脚都没机会踏到这块土地上,可是他们的尸骨在这里。 这当中似乎有一种年轻的精神,或说少年的精神在这块土地上,而这个东西是我觉得,我不希望台湾太老。 0 0 0
-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想起了遗留在刮胡刀上的一点毛发的残屑,那里面据说有隐秘的人的基因,有子孙和先祖永远切不断的联系。 0 0 0
- 太平洋的风赶着上岸,只为在卑南山下、槟榔树旁,听朗澈的歌声,好久没有敬我了你,这里叫普悠玛,原音的故乡。 0 0 0
- 我不为什么,写了《少年台湾》,那些长久生活在土地里人的记忆,那些声音、气味、形状、色彩、光影,这么真实,这么具体,我因此相信,也知道,岛屿天长地久,没有人可以使我沮丧或失落。 这不是一本阅读的书,这本书阖起来,就可以背起背包,准备出发了。 你,当然就是书中的“少年”。 0 0 0
- 九份这座山城,因金矿带来的淘金梦而一时繁荣,因矿竭而重归荒芜。多像马贡多,起高楼、宴宾客,最后一场大雨一洗过往。 0 0 0
- 天色从墨黑逐渐转变成幽微的蓝紫色,山的棱线更加明显了。也许是隐匿在山间某处的雉鸡的啼叫,一声一声,呼唤起黎明的苏醒。而在湿冷的苍苔上,缓缓滑过的一条蛇的体躯,仿佛知道牙中的剧毒,不过是备而不用的死亡的汁液.那么,分泌又分泌的心事的沮丧忧郁,也将储存在我身体的某处。一日,或许可以用来毒杀自己或毒杀他人吗? 0 0 0
- 我看到礁石的兀立傲岸,遍体鳞伤。 我看到浪涛激情热烈如死的拥抱冲撞,永不停止。 每一道涓涓的水流,从岩石的体躯上流泻而下。仿佛泪水,仿佛悲怨到无话可说的泣诉,一条一条,泪流如此。 或许,我终于知道,我泪的归宿,是这岛屿南端一片无际的汪洋。 在每一个晴空万里的夏日,在惊涛骇浪的大风季节,在一轮皓月圆圆升起的夜晚,我每一滴每一滴的泪水,都只有一个预定的归宿了。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