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悲剧”时节,必定要刮风、下雨、闪电、打雷,成了俗套。古人以为俗是文艺大忌,比如“宫花寂寞红”,拿花红写寂寞,脱俗,连那寂寞也揪心了。下雨本来和离情别绪吻合,只不过用俗了起腻。 0 0 0
- 常听说,想像是文艺的翅膀。一般以为指的是作者,其实应当包括读者观者在內,大家都有余地张开翅膀,才是功德圆满。 0 0 0
- 我们的小说曾经只提倡一种“主义”,随着规定了一种“创造方法”,路子越走越单,从马路走进胡同,走进象鼻子胡同,走进耳朵眼胡同,这耳朵眼不但是小,还是走不出去的死胡同。 到此算完。到此却又来了“物极必反”。可见天下的事,斩尽杀绝说说好听,实不容易。 走这段路的时间,在历史的长河里只算是一眨眼工夫。现在“小乔初嫁”的青年朋友,已经把这刚刚眨过去的“历史一眨眼”不大在意了。难得体会“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搁在个人身上,是一辈子的“灰飞”,两代人的“烟灭”。老来编本集子都看不得,能说是:自找。 0 0 0
- 散文的又散又文,我想着又“通脱”又“简约”。“简约”指着“文”来说,散文当是千字文“行当”吧。若到了万把字,还能又散又文,那是高手,也只可赶巧了偶一为之。要“简”,莫过于白描。对白描的解释也有复杂的情况,我想就鲁迅先生的那十二个字够好有:“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 0 0 0
- 我是个小说作者,没有理论,白嘴说做“写实”和“写意”。若说搬弄的是陈词滥调,陈词则可,滥调未必。 我以为两个“写”,不会谁的胳臂粗,也不分气长气短死眼活眼更用不着打“劫”。两个都不容易,两个要都动“真格的”,都能出真玩意儿。 0 0 0
- 这一手就是通常说的不叫人一览无遗,没有结论或定论,让各人自己琢磨……对看惯了“团圆”,受惯了“教育”,解决惯了“问题”的观众来说,轻则“没有意思”,重则“看不懂”。这“看不懂”是客气话,到了不客气的时候,会抡出什么来暂且不详。 0 0 0
- 中国人的思维,自有特点,近年我觉出这么一条:举重若轻。 说是觉出来,那是没有研究,属直觉一类。 多半从读一些“文论”——洋的,中的,仿洋的,老古板的……不免发生些新词儿叫做“撞击”的时候,直觉就直着也横着出来了。 0 0 0
- 提倡向前看,不要老是回头。那意思若是不在过去积攒下来的纠葛纠纷上,这没得可说。 若是不去回顾经验,岂不狗熊掰棒子了? 0 0 0
- 喜欢说自己遇见什么书,读什么书。遇见什么问题,围绕问题来读。把这些个说做“随缘”,还要发点议论那是“随笔”了,这样“雅典”了不是! 0 0 0
- 最好咱们谁也别赶热闹,瞅着“写意”哄了起来了,赶着空灵。转过年来,说是“写实”招眼兼卖得,就赶口供实录。还是掂量着哪是自己的本分。本分出本色,本色最出色。 这里说的“本分”,别处,许就说是真情实感。“写实”和“写意”两者的“真格的”,都就这么点东西。这点东西怎么写就手,就怎么写。 0 0 0
- 难怪一个文艺与政治的问题,讨论了几十年还要讨论,车轱辘话说了多少?多少口水汗水滴答在磨道上。当领导的说话总不能只说一句。两句三句在所不免。好哩,左视盯着这一句,右视盯着那一句,三伏天受用这一句,三九那一句受用。 那末怪不得领导,都是下边的偏头、歪嘴、斜眼了,哪能!常说左了右了的,那是路线大事,下边可没资格说三道四,好比把甲说作第一,把乙说成第二。闹下来就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只有甲没有乙,这是左了。那么倒过来,一闹下来也会只有第一没有第二,这回只有乙没有甲,右了。再倒过来试,还是把第一闹成了唯一。怎么不考虑甲和乙,不是第一和第二的关系。 0 0 0
- 好比两千前前,老祖宗说下“虚实”两个字。那时候还没有小说不小说这么个东西,到了现在却拿来说小说身上的事,不但能说到头皮,还能说到骨子里。比如具体手法上的虚写实写,虽多半是皮面上的技术处理,交待清楚也费口舌,用上虚实两字多简约。进一层到布局谋篇,更有虚实,虚到空白,实到充满。再如生活和艺术,生活的真实啦,艺术的虚构啦,源啦流啦,这就“理论”起来了。一直深入到灵魂那里,对人生对审美的“总体观照”,也还是以虚实道之,如同阴阳太极,用来说那“云深不知处”。 比较洋的和仿洋的文论,不论到哪个层次,都会弄到文艺活儿不够使的,到数学物理那里借家什。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