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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我放弃和我的妻子说话,放弃给你一个亲吻,放弃牵你的手,放弃和你玩……尽管这一生仅有这么一次的画圈圈,画圈圈,挠或拍;我每个白天、每个夜晚都得在塔尔加的长枪党团队前掩饰,才能履行高层指挥部下达的任务;当我和孩子们在一起,我得紧闭着嘴,因为他们得永远相信我是个不会在学校阁楼上藏匿逃亡者或战士的老师;我得在巴伦蒂·塔尔加面前掩饰,让他不会怀疑走上畏惧之路的人在学校歇息,让他不会怀疑我是旅馆主人;我得躲避本图拉家的女人,因为她们恨我,我也得躲避所有人才能见到一位特殊的女人,而她也得躲避人们才能见到我,才能用手抚摸我的脸颊,用那双眼睛看着我并告诉我,我认为自己很爱你,奥里奥尔……
0 0 0 0 复制 二维码 《河流之声》
- 埃利森达夫人决定不在托雷纳交任何朋友。她住在托雷纳,是为了要让某些人记得她才是赢家。为了能每个月到墓园一趟,无论下雨或下雪。为了更近地凝视上帝的眼神。 0 0 0
- 我会爱上自己正在读的故事,读完的时候我常常感到生气,因为它结束得太快了。于是我就开始续写那些故事。我会写上几天,然后做出一些改变——例如让已经死去的角色复活。 0 0 0
- 不当胆小鬼的唯一方法就是把死亡看做一场仪式。 0 0 0
- 当历史进入细节,便失去了史诗的高度。 0 0 0
- 杀人很简单。杀一个人是如此的简单。特别是,促使谋杀的力量是来自纯粹的怨恨,更重要的是占上风。 0 0 0
- 没错。时光飞逝,咻的一声。 0 0 0
- 只为了看顾你,我也会留下来的,觉得只有我知道不幸永远不会结束——永远找得到一根可以咬噬的骨头。小女孩、孩子,我要你永远别相信,我要你牢牢记住,永远无法知道悲剧何时结束。 0 0 0
- 每件事情都有应至之时。 0 0 0
- 最困难的是,我的女儿,不是冒生命危险:当你知道自己最坏不过是失去生命时,永远无从消失的恐惧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这句话是你母亲在离我而去前没多久对我说的。有好几天的时间,我骄傲地看着內心新的真实面:开始摆脱胆怯。最困难的不是冒生命危险,伤害更大的是对疼痛、酷刑的畏惧。但还有一件事对我伤害更大:在所有人面前宣告成为法西斯。 0 0 0
- 在独裁统治下,每个人都在尽全力生存。你没法评价别人。 0 0 0
- “这是陷阱。”巴伦蒂·塔尔加最后这么说,接着是两声枪响,司机的头甜美地倾斜到方向盘上,宛如被无法抗拒的睡眠侵袭。那时,另一扇没人监视的门粗暴地打开了,一把发亮的黑色斯登冲锋枪枪管伸进车內,把半个弹匣倾泻在卡尔泰利亚长枪党党员身上,同时,另一个人也对后座的少校侍从官如法炮制。巴伦蒂·塔尔加的淡色风衣沾满血迹,让他看起来像是伤势比另外两个同志更严重。他张开嘴巴装死,他听到扮作上尉的人说我们让他体无完肤了。我们走。 0 0 0
- 那天一开始就是个乌云密布的日子,笼罩着一切,这他妈的制服,必需如圣餐碟般洁净。 0 0 0
- 人的一生中总有些关键时刻,由自身的冒险与反抗天性的叛乱刻画而成。 0 0 0
- 不要理会那些下流的人,也别看他们,做你该做的事吧。 0 0 0
- 为了抵抗死亡,书写是必要的;书写是残忍的,死亡对你隐藏任何希望符号也是残忍的。 0 0 0
- 他看着跪在面前的农民,“因此我们神圣的职责是让他们维持恒久且完全失败的状态。对抗顽固的唯一方法就是恐惧,绝对、坚定、严酷的恐惧,由拥有真理的人主导。” 担心话没讲清楚,他又踢了一脚。塔尔加清楚知道自己无法提出理论反思,宛如被迫表示自己有理一般,赶紧在农民的肋骨上补了一脚,力气大到让对方四脚朝天。 0 0 0
- 有些时刻——那时她还不知道——人生是相当沉重的,如果不想被包围着你的风吹倒,就得学习弯下腰。 0 0 0
- 那时,她合起双眼说,终于,可怜的小女孩,终于可以像所有女人一样哭泣了。 0 0 0
- 我不喜欢刻下对杀人犯的记忆。不过,有时候我们还是得做些不喜欢的事,就像这块墓碑,“为上帝和西班牙捐躯”,但他在我们脑海里永远是罪行的同谋者。 0 0 0
-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有自己的痛楚,都有遗忘或怀念的世界,但是都埋藏得很好,因为他们害怕,万一眼里有泪水,便无法瞄准目标。 0 0 0
- 总有一天,天空会更蓝的,人性会微笑,在石块刻上人们真实的姓名不再是罪过。 0 0 0
- 干那一场只听到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他无法相信落在自己怀里的好运,或许还模糊期盼着他们会变成永远的情人。不过,等到他在她身上发泄性欲后,埃利森达立刻起身,裸露着纤细的身躯站在仍喘着气的男人面前,对他说,很好,这就是你的条件。但是,你永远不能再碰我。这是我的价码。 0 0 0
- 我很高兴你为我操心。自从特里利亚之家的小贡恰打你屁股,你花了如永恒般的两分钟才开始哭泣时起,我的人生有四十二年间,不断为你受罪。而现在,在人生最后的两分钟,你第一次为我操心,唉,这让我喜极而泣。 0 0 0
- 没错,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但是我从来不是圣女。奥里奥尔是圣人,我不是。我是个爱得不多,但强烈爱过的女人。这一定也是我怨恨的方式。我为了奥里奥尔的死亡和消逝而哭泣,就像为了父亲和哥哥的死亡和消逝而哭泣般。我偷偷地哭泣了好几年。偷偷地,因为永远不该让人知道我的这份伤痛。我毫不怜悯地哭泣和工作。直到有一天,我对自己说,够了,然后收起手帕。 0 0 0
- 人生,宛若谎言。 0 0 0
- 那套二十册的百科全书说,托雷纳是邻近索尔特的一个富于诗意的乡镇,位于帕利亚斯-苏维拉地区,有三百五十九位居民(还有二十来个被流放,三十三个死于战场,其中两个死于法西斯叛乱时期,其他则死于战争期间。还有同样因为战争离世却不为人知的四个居民,他们也没被算进任何统计数字里,因为明日永远是上帝的)。 0 0 0
- 埃利森达低着头,眼睛因过度罪恶,以及几乎可碰触到亲爱背叛者的棺木而模糊不清,同时聆听念诵的悼亡经。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奥里奥尔,一切都是你的错,但我会补偿你,我晚到几秒钟而不能阻止你那应得的惩罚,可恨的背叛者,我的爱人,你的眼神清澈如巴克尔(Vaquer)的泉水,你怎么可以埋藏如此黑暗的秘密?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学习和这个痛楚共存。 0 0 0
- 在笔记簿里,奥里奥尔也保存了撕得不好的信封,一旁是那封蒂娜重复阅读了数百次、非常简短的信件: 奥里奥尔,我有义务通知你,你刚获得一个身体健康的女儿。我永远不会让她去见你,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的父亲是个法西斯,是个胆小鬼。不用试着找我,或让别人找我。我已经离开你阿姨家,我和我的女儿会自己想办法的。我已经不咳嗽了。之前应该是你害我咳嗽的。 永不再见。 0 0 0
- 而巴伦蒂·塔尔加此刻已是巴伦廷·塔尔加先生,他像做教育演讲般,以夸大且极富想象力的西班牙语解释,自己来到托雷纳是要执行并推行法令,整顿和净化各位。甚至,连神都无法阻挡我执行上帝和领袖托付的神圣任务。若非已受过惩罚,就没有任何罪犯是可以逃过的。许多人听不懂他说的那些话,但都感受到他的语气。由于接下来的谈话相当重要,他用加泰罗尼亚语说,任何想检举的人,直接来找我,我洗耳恭听。如果有任何顽固不化的共和党员试图抗议,我会让他好看,让他因为愚蠢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我向大元帅发誓。又回到西班牙语,他突然高喊佛朗哥万岁、西班牙万岁。只有穿制服的人,和当时相当年轻的塞西莉亚·巴斯科內斯,高喊着回应,万岁,万万岁。膈痛,或膈膜痛。 0 0 0
- 同时,民族运动地方长官同样以Sol大调的腔调继续在神学领域大做文章,本图拉太太则说,我的天啊,为什么我没勇气把厨房的菜刀藏在衣服里带过来,然后往所有那些人的灵魂中间砍下去,我满怀慈爱的上帝呀,为什么我没有勇气那么做,她站在保留给托雷纳居民的角落,注视着前方她自己深深的悲痛之处。 同时,民族运动地方长官因大力吹气导致脖子的静脉肿胀,他以尖锐的声音逐渐进入演讲的尾声。有一天,某次庆祝胜利的宴会上,在喝着咖啡、抽着烟嘴沾有白兰地的雪茄演说时,他也重复着现在的字眼:上帝与我们同在。而且借着消化时的欣快,补充道,如果有必要,我们得拿个信封袋给祂,让祂一直和我们同在,因为所有人都有个价码,同志们。今天,当着百分之五十九的人,他没提到贿赂上帝。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