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大原先想看看这个老朴。后来他心宽了,想人干嘛非得见个面才算认识呢?认识人不用见面,见了面的人也不一定认识。 0 0 0
-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件愁人的事,事不躲人,人躲事,能躲过去的事到末了都不是事。 0 0 0
- 他活着就为干活干得漂亮,干一天漂亮活儿咬下一口馍味道美着呢。漂漂亮亮干一天活儿,装一袋烟抽,那可是美成了个小神仙。葡萄七岁就把二大当亲爹,二大动动眼动动手她都知道他想 0 0 0
- 他了解葡萄,对于她什么哭都不难吃,就是亏难吃。 0 0 0
- 他自言自语:又是监啸。他小时听老人们说过监啸,但他那时的老人也没和他解释。只说几百囚人其实已经灵魂出窍了。后来杀他们,杀的只是他们的肉身,他们的魂魄早飞走了,啸声是魂魄从阴界发出的。 0 0 0
- 葡萄心想,春喜有三条嗓门,一条是和众人说话的,那嗓门扬得高,打得远,就象他喉管通着电路,字儿一出来就是广播。第二条是和领导说话的,那条嗓门又亲又善,体已得很,也老实得很。第三条嗓门他用了和她葡萄说话,这嗓门他从十六岁到现在一直私下存着,不和她单独在一处,他不会使它。它有一点依小卖小,每句话都拖着委屈的尾音,又暗含一股横劲和憨态,是一个年轻男人在年长女人面前,认为自己该得宠又总得不到的嗓音。 0 0 0
- 天下无非那么几个故事,男女们都在故事里,不知故事其实早就让古人演絮了,看絮了。 0 0 0
- 人们这时发现葡萄这女子不是个正常人。她缺点什么。缺的那点东西非常非常重要。就是惧怕。这是个天生缺乏惧怕的女子。什么人缺乏惧怕呢? 0 0 0
- 他们的亲近发展得比种一棵樱桃还慢。突然樱桃满树是花了,他才明白两人谁也没闲着,都在偷偷上肥浇水。花季是给天天来斗争他的人催来的。 0 0 0
- 活得透彻的老朴这时已搞清了许多事情:娶妻子那种女人是为别人娶的,和妻子的郎才女貌的幸福生活也是过给别人看的。光把日子过给人看的男人又傻又苦,和葡萄这样的女人闷头了自己的,才是真的幸福生活。可人只要有一点得势得意,马上就要把日子过给别人看。 0 0 0
- 活得透彻的老朴这时已搞清了许多事:娶妻子那种女人是为别人娶的,和妻子的郎才女貌的幸福生活也是过给别人看的。光把日子过给人看的男人又傻又苦,和葡萄这样的女人闷头乐自己的,才是真的幸福生活。可人只要有一点得势得意,马上就要把日子过给别人看。老朴此刻和葡萄把另一张床支起,他不敢担保万一自己走出眼下的落魄境遇,会不会又去为别人过日子。 0 0 0
- 朴同志在七十二岁时回想那一天,觉得是很好玩的一件事。当然,他不知道人都是这样,记不住羞辱;痛苦只有变成了滑稽荒唐的事才会给人记住。人要把他一生遭受的羞辱都记住的话,是活不长的。就好比朴同志,假如不具备人共有的那种不记仇的本事,朴同志回忆起来的场面,就不会像个闹剧戏台。人这个不记仇的本事其实是为自己好,对自己有利,不记得自己怎样地惨过,丢过丑,所以他才有脸见自己。有没有脸见人不重要,顶重要的是有没有脸面见自己。所以给害得最惨、受最多侮辱的人,最不记仇。朴同志给人叫了八年“反党老朴”,叫得他忘了自己真名,他也不记仇。到七十二岁想想,一切都很好玩。把痛苦、羞辱记成了好玩,那些真实发生过的场景场面当然是给他的记忆编排过的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