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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兰·托马斯诗选》[53句]
狄兰·托马斯狄兰·托马斯(Dylan Thomas, 1914-1953),1914年10月22日生于英国南威尔士斯温西(Swanses);1925年9月入斯温西初级中学学习,并开始诗歌创作;1933年8月中学毕业,任《南威尔士日报》记者。1933年在伦敦首次发表诗作,1934年获《诗人之角》图书奖;同年12月出版第一部诗集《十八首诗》,1936年出版《诗二十五首》,1939年出版《爱的地图》,1943年3月开始担任英国广播公司播音员,1946年出版《死亡与入口》,1952年出版自己选定的《诗集》(1934-1952)。1953年11月9日诗人在美国纽约去世,享年39岁。
上辑:
《猫的摇篮》[40句]
下辑:
《母仪天下》[14句]
- 魔鬼化身为一条说话的蛇, 中亚平原伸缩在他的花园, 在成形的时光里,周期被螫醒, 在原罪成形之际,叉出蓄胡的苹果, 上帝,失职的守护人,打那走过, 自天国的圣山贬下他的宽恕。 0 0 0
- 我们在伊甸园结识秘密的守护神, 在寒霜无法冻结的圣水里, 在大地每一个强劲的早晨; 在硫黄号角和分裂神话的地狱, 在太阳子夜时分的整个天国, 一条蛇浪迹在成形的时光里。 0 0 0
- 尽管满天星斗的疑虑 不时地环绕天空之塔, 直到西沉才依稀可闻。 0 0 0
- 如果还是孩子,我们也许会爬上树, 捉住睡梦中的白嘴鸦,不折断一根枝丫, 蹑手蹑脚地爬上树冠, 在枝叶之上,探出我们的脑袋 惊叹于漫天不灭的星斗。 0 0 0
- 纵然爱与困惑耗尽了你和我。 我爱又困惑,徒劳,徒劳, 爱与困惑,仿佛一位垂死之人 设想美好的一切,尽管只是冬天, 但当春天来临, 黄水仙和喇叭花盛开。 0 0 0
- 时光,像座奔跑的坟墓,一路追捕你, 你安然的拥抱是一把毛发的镰刀。 0 0 0
- 我无言相告一个季候的风 时光怎样围绕星星滴答出一个天堂。 我无言相告恋人的坟墓 我的被褥上蠕动着一样扭曲的蛆虫。 0 0 0
- 青春和岁月,凡人及其想法 白天黑夜地变老。 0 0 0
- 我的眼泪仿佛花瓣的飘零 静静地飘自神奇的玫瑰; 而我所有的忧伤飘自裂隙 飘自雪花和遗忘的天空。 我以为,如果我感动大地, 大地就会崩溃; 如此的悲伤而美丽, 如此的相似,宛如一个梦。 0 0 0
- 多年来我一直听人诉说, 这么多年理应见到些变化。 我在公园玩耍时抛出的球 始终尚未落地。 0 0 0
- 尤其当十月的风 伸出寒冷的手指痛击我的发丝, 受制于蟹行的太阳,我踏着烈火而来, 在地面投下一片影子,蟹一样爬行, 我站在海边,倾听群鸟的喧鸣, 倾听渡鸦咳叫在冬日的枝头, 我忙碌的心一阵阵颤栗,当她 倾泻音节般的血液,倾吐她的话语。 0 0 0
- 黑暗里的孩子没有翅膀, 我们知道,我们没有翅膀, 逗留,在地板上粉笔画的圆圈里, 徒然等待我们明白这一切。 0 0 0
- 我一颗高贵的心在爱的国度 留有见证,他们将摸索着醒来; 当失明的睡眠降临于窥视的感官, 心依然有情,尽管五眼已毁。 0 0 0
- 那只签署文件的手毁灭了一座城市; 五根至高无上的手指扼住了呼吸, 死者的世界成倍扩大,国土又分成两半; 这五个王置一个王于死地。 那只强权的手伸向倾斜的臂膀, 手指的关节因钙化而痉挛; 一枝鹅毛笔结束了一场谋杀, 结束了一次谈话。 那只签署条约的手孕育一场热病; 饥荒蔓延,蝗虫四起; 伟大是那只统治人类的手, 签下一个潦草的名字。 这五个王清点死者,却不去抚慰 结痂的伤口,也不抚摸额头; 一只手统治怜悯,一只手统治天国; 两手无泪可流。 0 0 0
- 从分离的天空,我学会了双重的涵义, 双重的世界旋转为一次积分; 万千思想吮吸同一朵花蕾 犹如刀叉在眼前绽放; 青春无比浓郁;春的泪水 在夏天和成百的季节里消融; 一个太阳,一种甘露,带来温暖和养分。 0 0 0
- 为何东风凛冽,南风送爽 要到风井干涸枯竭 西天不再沉溺于风中 才会知晓风成百上千次地 吹落秋天硬皮的果实; 为什么丝绸柔软,石头伤人 孩子会整天地询问, 为什么夜雨和乳血双双替他解渴, 而他却得到一个黑沉沉的回答。 0 0 0
- 杰克寒霜何时降临?孩子们问。 他们的手心会否攥住彗星? 除非孩子们的尘埃,忽高忽低, 在他们的眼里撒下漫长的睡眠, 黄昏时分挤满孩子们的幽灵, 白色的回答才会在屋顶回荡。 0 0 0
- 准许阳光射入你高高的巢穴, 鹰是一只强壮的鸟, 光小心翼翼地射入巢穴, 寻觅随后撞击; 让寒霜硬化, 闪闪发亮的雨 落在你的翅翼之上, 挫伤疲惫不堪的羽毛。 0 0 0
- 智者告诉我那花园的众神 在一株东方之树结出孪生的善恶, 当月亮在风中升起 野兽般黑暗,苍白甚过十字架。 0 0 0
- 没有太阳照耀的地方,光降临; 没有大海奔腾的地方,心潮掀起 自己的波涛; 而破碎的幽灵,一脑门的萤火虫, 光的万物 列队穿过肉体,那儿没有血肉装点身骨。 0 0 0
- 如果死者挨饿,他们的胃 就会掀翻反向直立的人, 或许搅翻浪花四溅暗礁丛生的大海: 在往日的餐桌上我重复此刻的优雅。 0 0 0
- 时间的嘴唇水蛭般贴紧泉眼; 爱滴落又聚集,但是流淌的血 一定会抚慰她的伤痛。 0 0 0
- 每一只手上必有邪恶 活着或死去, 泡沫或片刻的移动 所有掌握的一切,从无到无, 甚至连文字也是无。 0 0 0
- 蠕虫比时钟更能预报夏天, 蛞蝓是时光的活日历; 如果永恒的昆虫说世界消逝, 那它又向我预示什么? 0 0 0
- 叹息中流露出的点点滴滴, 可不是忧伤,因为在悲痛之前, 我按捺住哀伤;灵魂在生长 遗忘又哭闹; 流露出的点点滴滴,尝起来真好; 一切都不会失望; 谢天谢地,终究会存在某种必然, 假如爱得不够真,那便不是爱, 不断失败之后终成真。 0 0 0
- 人啊,我疯狂的人,尽是腐败的风 传播吹哨者的咳嗽,追踪的时光 化为死亡的灰烬;爱上他的诡计, 快乐死尸饥肠辘辘,当你占据 这禁止亲吻的世界。 0 0 0
- “没有答案”,我知道 无法答复孩子们的乞求, 答复有关回声、寒霜之人以及 高举的拳头之上幽灵般的彗星。 0 0 0
- 我与睡眠作伴,它在脑海亲吻我, 任岁月的泪水洒落;入睡的眼睛, 转向光,仿佛月亮一样开启我。 我因此调整脚跟,随着身姿飞翔, 坠入了梦境,飘向上浮的天空。 0 0 0
- 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海鸥不会再在他们耳边啼叫, 波涛也不会再汹涌地拍打海岸; 花开花落之处也许不会再有花朵 迎着风雨而昂首挺立; 尽管他们发疯,钉子般僵死, 颇具个性的头颅却会从雏菊丛中崭露; 在阳光下碎裂,直到太阳陨落, 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0 0 0
- 这就是世界:我们躺着 一样的衣衫褴褛,我们相爱 却又勉强如愿; 梦境将掩埋的尸体踢出眠床, 也让残骸像生者一样受人敬仰。 这就是世界。信心满满。 因为我们将像公鸡一样叫唤, 唤回昔日的死者;我们的拍摄将毁去 碟中的影像; 我们将是顺应生活的伙伴, 活着的人们将开出爱的花朵, 颂扬我们远去的心。 0 0 0
- 在我们这个时代,杀手和他的情妇, 两个一丘之貉的鬼影,在胶片上做爱, 诉说子夜情欲高涨时的呓语, 在我们肉眼下尤为陌生; 当相机收起,他们就匆匆赶往 时光庭院里的窝穴。 他们手舞足蹈,在弧光灯和我们的颅骨间, 强行拍摄,消磨夜晚的时光; 我们亲眼目睹影子们的亲吻或杀戮, 爱充满谎言,散发着赛璐珞的气味。 0 0 0
- 只不过是人,我们走进了树林 诚惶诚恐,柔声细语地 唯恐吵醒白嘴鸦 唯恐悄无声息 走进一个翅膀和啼鸣的世界。 如果还是孩子,我们也许会爬上树, 捉住睡梦中的白嘴鸦,不折断一根枝丫, 蹑手蹑脚地爬上树冠, 在枝叶之上,探出我们的脑袋 惊叹于漫天不灭的星斗。 不再困惑,仿佛那条路, 不再惊叹于众所周知的奇迹, 混沌之余必将迎来天赐的幸福。 然后就是,我们所说的可爱, 孩子们惊奇地瞭望漫天的星斗, 那就是目标与终点。 只不过是人,我们走进了树林。 0 0 0
- 我渴望远离 嘶嘶作响失效的谎言 以及持续恐怖的呼喊, 随着白昼翻越山岗坠入深海, 古老的恐惧之声愈演愈烈; 我渴望远离 不断重复的敬礼, 因为空中鬼影憧憧, 纸上幽灵般的回声不绝, 还有雷鸣般的呼喊和音符。 我渴望远离去,却又有些害怕, 尚未耗尽的生命,也许 会从地上燃烧的旧谎言中爆炸, 在空中劈啪作响,令我两眼昏花。 绝非因夜晚古老的恐惧, 帽子与头发分离, 因听筒旁噘起的嘴唇, 我会跌落到死亡的羽毛。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不屑死去, 半是习俗,半是谎言。 0 0 0
- 耳朵在岛上听见 风像一团火掠过, 眼睛在岛上看见 船起锚驶离了港湾。 我是该奔向船队 让风撩起我的发梢, 还是逗留到死去的那一天 拒绝任何水手的光临? 船,载的是毒药还是葡萄? 手在门上抱怨, 船起锚驶离了港湾, 雨敲打沙砾和石板。 我该请进那位陌生人, 我该迎接那位水手, 还是逗留到死去的那一天? 陌生人的手,船队的货舱, 你们拿的是毒药还是葡萄? 0 0 0
- 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久卧在大海的旋涡之下, 他们决不会像风一样消逝; 即便在刑架上挣扎得筋疲力尽, 受缚于刑车之上,他们却一定不会碎裂; 信仰会在他们的手中折断, 独角兽的邪恶也一定会刺穿他们; 即便四分五裂,他们却不会崩溃; 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0 0 0
- 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赤裸的死者一定会 与风中的人西天的月融为一体; 他们的骨头被剔净,白骨又消逝, 肘旁和脚下一定会有星星; 尽管发了疯,他们一定会清醒, 尽管沉落沧海,他们一定会再次升起; 尽管恋人会失去,爱却长存; 而死亡也一统不了天下。 0 0 0
- 当我天生的五官看见, 手指将忘却嫩绿的拇指 透过半月形的植物眼,留意 新星的外壳和黄道十二宫的运行, 霜冻中的爱如何被修剪过冬, 低语的耳朵将目送爱随鼓声远去, 沿着微风和贝壳飘向不谐的海滩, 山猫般灵活的口舌抽动音节呼喊, 她钟爱的伤口痛苦地愈合。 我的鼻孔看见她的呼吸灌木般燃烧。 我一颗高贵的心在爱的国度 留有见证,他们将摸索着醒来; 当失明的睡眠降临于窥视的感官, 心依然有情,尽管五眼已毁。 0 0 0
- 你也曾看见太阳,一只火鸟 踩入云端,穿过金色的天空, 你了解人的嫉妒和他虚弱的欲望, 爱过又失去过。 你老了,像我一样爱过又失去过, 美丽的一切,却注定要死去, 在匆忙的霜雪间,你曾寻觅你的蓝图。 在夜晚,你步上山岗, 在生动的夜空下,露出头颅, 正午时分,你步入阳光, 像我一样知晓快乐。 虽然你我之间相差数年,也只是个零; 青春呼唤年轮,穿过疲惫的岁月: “你发现了什么,”他喊道,“你到底寻求什么?” “你发现的,”年轮透过泪水作答, “正是你所寻求的。” 0 0 0
- 一个甯静的夜晚,我自从听到他们 谈起生命里所有的奥秘 以及死亡里所有的神秘, 我一小时也无法入睡, 但为他们好奇的谈话所困扰, 谈话声轻轻地钻进耳朵, 没有一丝声响,除了风。 0 0 0
- 现在 说不, 星星随之陨落, 星球随之衰亡, 随之解决神秘的太阳,光的伴侣, 阳光透过虚无在花瓣上跳跃, 像一把修剪机骑上花丛。 0 0 0
- 寂静又陌生,此刻林中的夜晚, 路边的大树,雕刻绿色的穹顶, 无比幽暗的岛屿静卧在眼前, 夏日一天天地沉重,斜倚着秋。 大地熟透了。不见一丝波澜 沿着长长的蓝色海湾,海岬阴沉沉 沉睡在消退中的落日余晖里; 一切长眠于此,意志得意洋洋。 茫茫然,融入一片无限之中 消散,青色的幽暗更深,薄暮更重了: 听吧!笑声与歌声——生活与爱情 仿佛影子一般,穿过美妙的林荫道。 0 0 0
- 一个声音说,有个女人没有朋友 站在海上,哭泣 她的寂寞穿过空空的波浪 反反复复。 每一个声音都在诉说: 遗忘一如无情; 遗忘一如无情。 随后又说:地球上有个 孩子不懂得点滴快乐, 他的眼里不见一丝光亮, 他的灵魂不见一丝光亮。 遗忘一如瞎子。 遗忘一如瞎子, 我听到这些声音出自黑暗, 不谈别的一切,除了死亡。 0 0 0
- 据说众神都是石头。 一块陨石将擂响大地, 乐音砂石般飞扬?让石头说话 鼓动口舌演讲众多的语言。 0 0 0
- 是否有过这样的时候,在儿童乐园 他们伴琴声跳舞可解內心的烦忧? 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候,他们看书落泪, 时光却让蛆虫留意他们的踪迹。 苍穹荧光下,他们身处险境。 此生未知的一切最为安全。 空中广告牌下,失去臂膀的人 有双最干净的手,正如无情的幽灵 唯独不受伤害,盲人的眼看得最真切。 0 0 0
- 在此春天,星星飘浮虚无的天际; 在此乔装的寒冬, 骤降赤裸的天气; 这个夏天掩埋一只春鸟。 0 0 0
- 午夜之路,尽管年轻人未曾察觉自己走过, 隐匿少许天堂的想法,或希望安息, 最终带来安甯和富裕。或是安甯, 忙着刺激神经却依然未曾爆发? 那就足够了,丁香和橄榄油,蜂蜜, 足够多的食物,道不尽的诉说, 人群移动的一场电影, 纷纷伸出手,给予还是给予? 而此刻银幕后是悍妇的声音, 一窝泛着硫黄味的午夜人物 在梦魇里踏上噩梦的边缘。 泛起的云层在他们上方镇定, 等待打破一切又永不打破, 活生生的天空,星星的脸。 0 0 0
- 时光的年鉴挂在脑海; 內心的阳光替季节编了号, 冬天的岁月移入人的深坑; 他的图表测量痛苦的页面, 移向子宫红肿的笔尖。 时光的日历挂在心里, 恋人的想法撤下过时的床单, 时光的英寸延长成英尺, 青春和岁月,凡人及其想法 白天黑夜地变老。 时光的言词落在章节的骨骼上, 时光的种子在耻骨区被遮蔽: 生活的颗粒必须在阳光下沸腾, 音节说了又说: 时光属于人类。 0 0 0
- 黑暗里的孩子没有翅膀, 我们知道自己没有翅膀, 逗留,在戏里的人,没有点希望 被戏服与真相, 水晶饰品或葬礼,压弯身子, 我们明白错误的冒险 只如同过失;难道天才就不能失败吗, 滑冰,踩钢丝,是他的爱好, 最好我们不要,不要行走在钢丝上, 我们在人行道上走,比他在冰上滑行 更易跌断脖子。 因为我们都是凡人, 干干的阔嘴唇、大眼睛 入睡,醒来,再入睡,吃喝,恋爱,嬉笑, 可怜的、小小的害虫。 0 0 0
- 这片我切开的面包原是燕麦, 这杯酒原是一棵异国果树上 畅游的果汁; 白天的人,夜晚的风, 割倒一地的庄稼,捣碎葡萄的欢乐。 这酒中夏日的血 曾经叩动装饰藤蔓的果肉, 这面包里的燕麦 曾经在风中快乐地摇曳; 人击毁了太阳,摧垮了风。 你切开的肉质,你畅饮的血 在脉管中流动着忧伤, 燕麦和葡萄 原是天生肉感的根茎和液汁; 你畅饮我的美酒,你嚼食我的面包。 0 0 0
- 悲伤的时光贼子缓缓地爬行, 月亮牵引的坟墓,历尽海上漂泊的岁月, 辛劳的无赖偷走 大海分摊的信念,并将时光吹到膝下, 老人忘了哭喊, 时光斜倚潮头,风暴一次次狂啸, 呼唤海难者 在沉没的航道跃上大海的光芒, 老人忘了悲伤, 剧烈地咳嗽,信天翁在一旁盘旋, 追溯青春的骨骼, 两眼苦涩,跌落在她躺卧的床头, 她在一段故事里掀起浪涛, 无休无止地与那贼子做爱寻欢。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