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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简史》[191句]
马龙·詹姆斯——《七杀简史》布克奖颁奖词——
“这就是那本书。《七杀简史》是布克奖短名单上最令人兴奋的一本,非常暴力,粗话连篇,充满惊喜。
“我们在选这本书时没遇到什么困难,大家一致同意,不到两小时就决定了。
“书中有若干种声音,来自超过75 个角色,从牙买加街头俚语到《圣经》般庄严的语调。阅读这本书带给我的一大乐趣就是,你翻页时根本不知道下一个叙述者是谁。
“我也承认,《七杀简史》里,有些內容可能不适合一部分读者……我母亲估计看了前面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这一点非常有趣:这本书读起来一点都不轻松,它是部鸿篇巨制;虽然有些难啃、充斥着咒骂,但它并不难以接近。
“詹姆斯想的是,‘我不想用复杂的术语牵着人们的鼻子走,我想让他们思考那些已经存在的东西。我会给他们进入那些事物的方式,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
——布克奖评委会主席 迈克尔·伍德(Michael Wood)
这是七次杀戮的故事,是一个时代罪恶、暴力、秘密的编年史。
牙买加,1976 年12 月3 日,大选在即。
七名枪手闯入一位国民级雷鬼歌手家中疯狂扫射——歌手原定于两天后举办一场和平演唱会。歌手逃过一劫,但身受重伤,枪手则全部逃逸。
这一扑朔迷离的真实事件,将通过76个虚构角色之口重现。贫民窟的孩子、毒贩、枪手、《滚石》杂志记者、妓女、黑帮老大、中情局特工,甚至鬼魂……开始诉说。
“走进一个局面,你要么拿着注射器,要么拿着枪。有些东西你能治好,有些东西你必须打死。”
“贫民窟里有一种孩子每天都要奔向大海,只为了一头扎进某个地方然后忘记一切。”
“你慢慢地会喜欢上永不改变的少数几样东西。”
“音乐不会带走疼痛,但只要音乐开始播放,我感受到的就不再是疼痛,而是节奏。”
“我疯狂战斗,直到厌倦为止。”
上辑:
《盘上之敌》[30句]
下辑:
《马雁诗集》[131句]
- 书是给智者准备的,也是给愚者准备的。 0 0 0
- 你不能武装你无法控制的歹徒。 0 0 0
- 说自己别无选择的人只是太懦弱,不敢选择。 0 0 0
- 要是牙买加人终于发现你属于那种脑筋转得快的白小子,就会用一种特殊的眼神看你。他们会一直用那种眼神盯着你,因为这时候他们正在琢磨,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脑筋的,还有他们说的是不是太多了。牙买加人自豪于他们从不放松警惕和从不乱说话的天赋。他们从不泄露任何心思,哪怕很想将你当场干掉,连一秒钟都等不及了。 0 0 0
- 事实上,我年纪大了,希望我的孩子能看着我变老,老到他们必须抬我出门的那一天。上个星期我在市场上看见一个年轻人来接他的老祖父。老头子必须拄着好大一根拐杖走路,而小孙子用肩膀顶着他。我嫉妒这位虚弱的老人,险些就在市场上哭出来。我回家,走在街上,第一次注意到了一件事情:贫民窟里连一个老人也没有。 0 0 0
- 受伤的狮子比健康的更危险。任何人都能拿下他,但动手的会和他一起下地狱。 0 0 0
- 关于什么的梦想?我不知道。大家都很傻。梦想没有离开,而置身于噩梦之中的人们认不出噩梦。 0 0 0
- 死后你会明白死亡不是离开,而是会置身于平坦单调的死亡之地。时间不会停止。你看着时间走动,但你静止不动,就像拥有蒙娜丽莎微笑的一幅画。在这个空间里,三百年前被割了喉咙的死者和两分钟前死于襁褓的婴儿是一样的。 0 0 0
- 所有这些——这种生活,这种步态,这种说话方式,这么坐在依然不属于我的一个空间里——都他妈的太艰难了。存在就是受难。不,不是。太他妈艰难的是生活。我有时候会说粗话。 0 0 0
-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一个撇下他跑掉的人。 0 0 0
- 有一种孩子每天都要奔向大海,只为了一头扎进某个地方然后忘记一切。 0 0 0
- 而魔鬼,他不需要认可,事实上,越不露声名越好。 0 0 0
- ——你有没有进过监狱,白小子? ——没有。 ——命好。因为你一旦被关进监狱,警察就会揍得你屁滚尿流。不仅仅是用警棍打脸,踢屁股,打掉两颗好牙,害得你没法好好吃饭,牙根动不动划破舌头。也不仅仅是拿出两个电极,一个缠住你的卵蛋,另一个夹住你的龟头,然后通电。那只是第一天的下马威,甚至不是监狱里能发生的最可怕的事情。监狱最可怕的地方是他们会分割你的时间,你的每一天,甚至你的生日。你忘记了今天是星期三还是星期六,那才叫糟糕。你会失去感觉。你会难以理解外面世界都在发生什么。 0 0 0
- 托尼·帕瓦罗蒂开车,收音机里传来一首歌。轻轻地来,带我穿过夜晚,影子舞蹈。我知道这首歌。我女人很喜欢,说歌手是个叫吉伯的男人。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你以为我是文盲吗?我哈哈大笑,因为我一直在黎明和夜晚与影子共舞。哪怕在灿烂的阳光下,我们也会寻找黑暗。 0 0 0
- 他表现得像个老人,或者知道得太多,或者终于活到年纪,看清楚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看清楚了人与人之间的烂事和我们为什么都这么低级、卑鄙、令人作呕,想明白我们事实上只是该死的野兽——都是人活到某个年纪才会拥有的智慧。 0 0 0
- 但是体面的好人啊请记住,走进一个局面,你要么拿着注射器,要么拿着枪。有些东西你能治好,有些东西你必须打死。 0 0 0
- 有些人命中注定会搞砸,哪怕他们很精明,知道不该走这条路。 0 0 0
- 但在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山谷,另一个聚居区,另一个贫民窟,另一个棚户区,另一个乡镇,有着另一场暴乱,另一场战争,另一场诞生,有人在唱《救赎之歌》,就好像歌手写它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让受苦人歌唱、呼喊、耳语、哭泣、哀号、尖叫,就在此时此地。 0 0 0
- 我曾经觉得“老”就是你弯下腰再站起来的时候会啊地痛呼一声。现在我觉得“老”是遇见敌人却觉得我老得没法战斗了,以前的战斗留给你的只有怀旧情绪,而怀旧情绪只能用来下酒,而不是拿来开枪杀人。 0 0 0
- 你对敌人步步紧逼,他们迟早会有反击的一天。假如你不停树敌,敌人就迟早会超过临界质量。你制造出比你更无情的敌人只是个时间问题,因为毕竟是你在不停升高标杆。 0 0 0
- 我喜欢记住我确实无话可说的那些时刻,而不是仅仅为了追求夸张效果而说“无话可说”的时刻。 0 0 0
- 我不太在乎其他人对艺术的看法,先生。一个人要么能理解,要么不能理解,期待别人理解就太愚蠢了,还不如让自己多享受一点博物馆里的空间呢,少一个白痴告诉我连他四岁的女儿都能画出哪幅画也是好的。 0 0 0
- 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警察把我扔进一辆车的后座,因为他们以为我死了。在医院里,一个护士看着我说,这个人死了。他们都推着轮床往太平间走了,从头到尾我都看着他们说我如何如何,却什么也做不了。想象一下吧。感谢上帝创造了巴哈马人。有个巴哈马医生路过,说让我看一眼,然后对他们说我还活着。四枪啊,先生们。一颗子弹打在我的脊椎根部,我今天还能走路完全是个奇迹,感谢迈阿密的医生们。哈,我没有接受牙买加医生和护士对我下的判断,这就是奇迹。 0 0 0
- 关于死亡有些东西是死神无法告诉你的。死亡的粗鄙性。你死在一个房间里,身体让自己蒙羞,这时候死亡会发生改变。死亡让你咳嗽、漏尿,死亡让你拉屎,死亡让你从內部散发臭气。我的身体已经腐烂,但我的指甲还在生长成钩爪,而我看着,我等着。 我听说美国有个富人,金钱和权力就写在他的名字里,他死在一个女人身体里,但那个女人不是他妻子。一艘巨轮般的男人,携着重量撞上那个女人,妻子在十八个小时后火化了他的尸体,因为她无法忍受在他身上闻到另一个女人的气味。 0 0 0
- 死者永远不会住嘴。也许因为死亡根本不是死亡,只是放学后的一场留堂。 0 0 0
- 上帝让尘世远离天堂是因为连他也无法忍受死肉的气味。 0 0 0
- 我有个理论,说男人不一定总能娶到他想要或他需要的老婆,但他娶到的永远是他活该忍受的老婆。 0 0 0
- 既然你在执行和平使命,又怎么能让双手沾满鲜血呢? 0 0 0
- 关于警察,有一两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第一,给某个银行户头或屁股口袋里塞点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第二,警察都很廉价。 0 0 0
- 你看着某些事情,它们只是某些事情。但换个角度再看,这些事情加起来就会变成极大极可怕的某种东西,由于你从来没有把它们放在一起看过,因此就更加可怕了。 0 0 0
- 我不谅解杀死我的凶手。你看着我,尽管在黑暗中,我也能看见你的红眼睛灼灼放光。 0 0 0
- 我知道巴比伦凭借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个人。就算半途树路上有块裸女广告牌,女人分开大腿,摸着下体说巴比伦你抬头看我呀,牙买加警察站在路中间也还是看不见它,除非有人告诉他们该往哪儿看。 0 0 0
- 牙买加警察一上街就要拉警笛,只是为了让其他人让出路面,他们可以早几分钟吃到肯德基。我从没和警察打过交道。呃,这是假话。 0 0 0
- 挥拳至少会让他感觉像个男人,抡巴掌会让他感觉像个女孩。 0 0 0
- 监狱最可怕的地方是他们会分割你的时间,你的每一天,甚至你的生日。你忘记了今天是星期三还是星期六,那才叫糟糕。你会失去感觉。你会难以理解外面世界都在发生什么。 0 0 0
- 每个牙买加人都能唱歌,每个牙买加人都跟着同一个歌本学唱歌。马蒂·罗宾斯的《枪手民谣》。哪怕你揪住顶级粗胚的衣领,开口说一声“埃尔帕索”他就会以完美的深情唱法哼哼下去:埃尔帕索城哟,就在大河边。这是牙买加黑帮俚语的祖先,想了解金斯敦的绿橙争斗,想了解粗胚与枪手的一切,答案不在鲍勃·马利或彼得·托什的歌词里,而是在马蒂·罗宾斯的《大铁枪》里。 他是逃跑的亡命徒 每个嘴唇都轻声说 他来这儿为了办事 用他腰上的大铁枪 0 0 0
- 牙买加坏人要是往上爬了,首先会发生改变的就是行头。据说他出门总是穿衬衫,就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上法庭似的。 0 0 0
- 那个夜晚,1978年1月9日,我的人和他的人放下枪,点起蜡烛,开始唱歌,声明我们不再交战。那个夜晚,雅克布·米勒写出一首新歌,成为这个脏辫的大热金曲,歌名是《特别和约》,一直冲到榜首。正能量。但是体面的好人啊请记住,走进一个局面,你要么拿着注射器,要么拿着枪。有些东西你能治好,有些东西你必须打死。 0 0 0
- 托尼·帕瓦罗蒂按住第一个人的肩膀想推倒他,但两人迅速跪下,闭上眼睛,轻声呢喃,像是在祈祷。脑袋里有蛇的那家伙睁开眼睛,眼睛里含着泪水,他点点头,像是在说来吧,现在就动手吧,我等不及了。托尼·帕瓦罗蒂走到两人背后,飞快开枪。连最凶恶的枪手死到临头也会哭得像个孩子,但这两个小子非常安静。我不禁琢磨,他们能像这样准备好面对死亡,在生活中究竟遇到了什么呢?浑身蓝色火焰的鬼魂,胡扯。不知道我在半夜会被什么惊醒。 0 0 0
- 小房间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兄弟姐妹表亲堂亲从乡下来,城市变得越来越大,没地方让你扭雷鬼和录歌,没有咖喱鸡吃,就算有你也买不起,一个小姑娘被捅死了,因为有人知道每周二她会领到午饭钱,我这样的男孩越来越大,很少去学校,连《迪克和简》都看不懂,但认识可口可乐,我想去录音室录歌,我想唱热门金曲,乘着那节奏逃出贫民窟,但哥本哈根城和八条巷都太大了,每次你走到边界,边界都会像影子似的跑到你前面去,直到整个世界都变成贫民窟,而你只能等着。 0 0 0
- 先回到他们送我进监狱的那天。无论你这人多么鬼祟,能够钻过政权的夹缝,但你不可能钻过钢铁栏杆。钢铁就是钢铁,钢铁比狮子更强壮,钢铁不会让步。栏杆说,这里不是出路,你给我乖乖地蹲着,假如你还想出去,就钻进自己的脑壳,叫你的脑子开始运转。肯定是因为这个,绝对不可能读书的人才会开始读书,甚至写书。但栏杆还说,没有谁进来以后会停止学习,因此学习也许就等于探访自己大脑,也许监狱能够让你打起精神,让你做好聆听大道的准备。 0 0 0
- 美的疆界无穷无尽,但悲惨也一样。 0 0 0
- 大爱医生一年前跟我说了句老话:亲近朋友,但要接近敌人。老掉牙的老话,但每次我往高处走一步,这句格言就会绽放更新鲜的含义。说到底,猎人不打低飞的鸟儿。 0 0 0
- ——我的车呢? ——宝贝儿全缝上了?亲爱的没事了? ——我的车,约翰逊。 ——不知道,在贫民窟什么地方吧。这会儿大概已经拆成零件了。 ——好笑,约翰逊。非常好笑。 ——拉斯·卡萨斯跟着我开出来,停在大使馆了。车没事。你需要给你老婆一个解释,但车没报销。 0 0 0
- 但我没有去任何地方。我就站在这儿,风在峡谷顶上像鬼魂似的呼啸起伏,我能看见它,我不能看见它,我在想是不是只有我能看见它和不能看见它,风升到峡谷之上,仿佛准备起飞的鬼魂。 0 0 0
- 准备好当个男人了吗?他问。 我说我已经是男人了,但我话还没说完,他的枪口已经顶着我左边太阳穴了。 咔嗒。 我记得我拼命屏住,心想别尿裤,千万别尿裤,别弄得像个在憋尿的五岁小孩。 0 0 0
- 就连总往坏处想的人都做过美梦。 0 0 0
- 有点像寓言,女孩经过旅馆窗口,唱着她受够了厌倦了各种主义和政治对立,这时候他是存在的。男孩在街上唱着他们肚子很饱,但依然饥饿,歌声在唱出下一句之前就消失了,他们知道不唱出人人知道的事实反而会产生更大的威胁。 0 0 0
- 死亡不是捕捉灵魂的怪物,也不是什么妖魔,它是没有暖意的风,是悄然爬行的恶疾。 0 0 0
- 一件事在英国符合逻辑不等于在这儿也符合逻辑。英国是英国,伦敦是伦敦,你置身于一个那么伟大的城市,想法和语言也会随之变大,你会预言巨大的浪潮,但等你回到牙买加,你只会琢磨自己的脑袋是不是涨得太大了。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