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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孩子全跳舞》[4句]
下辑:
《再袭面包店》[17句]
- 我闭上眼睛,竖起耳朵,推想将地球引力作为唯一纽带持续划过天空的斯普特尼克后裔们。它们作为孤独的金属块在畅通无阻宇宙黑暗中偶然相遇,失之交臂,永离永别,无交流的话语,无相期的承诺。 0 0 0
- 凌晨四时刚过,当然天还没亮。素洁的山羊们正沉潜在平稳的集约性睡眠中。窗外田野排列的橄榄树将继续吮吸一会儿富有营养的深重的黑暗。月照例有。月犹如闷闷不乐的司祭一般冷冰冰地蹲在屋脊,双手捧出不孕的海。 0 0 0
- 它们作为孤独的金属块在畅通无阻的宇宙黑暗中偶然相遇、失之交臂、永离永别,无交流的话语,无相期的承诺。 0 0 0
- 足矣。我们在看同一世界的月亮。我们确实以一条线同世界相连,我只消将其悄然拉近即可。 0 0 0
- 但以凡庸的概论言之,我们不健全的人生,甚至浪费也是多少需要的。若将所有的浪费从人生中一笔勾销,连不健全都无从谈起。 0 0 0
- 敏长长地——长得如同吹过世界尽头的风——喟叹一声。 0 0 0
- 我想,所有事物恐怕从一开始便在远处某个场所悄然失却,至少作为合而为一的形象而拥有其应该失却的安静场所。我们的生存过程,无非像倒细线那样一个个发现其交合点而已。我想闭目合眼,竭力回忆——多回忆一个也好—-那里的美好事物,将其留在自己手中,纵使其仅有稍纵即逝的生命。 0 0 0
- 右手不知左手要做的事,左手不晓得右手想干什么。我们便是这样不知所措、自我迷失…… 0 0 0
- 凌晨二时,我当然正在酣睡。脑袋像大雨中的水田一片茫然,分不出边际。床单还多少残留午后性爱的记忆,一切事物犹如系错扣的对襟毛衣,正一阶一阶失去同现实的连接点。 0 0 0
- 一到她面前,耳朵里的骨头就咔咔作响,像用薄贝壳做的风铃。而且有一股想被她紧紧搂抱的欲望,想把一切都交付给她。如果说这不是性欲的话,我血管里流淌的就是番茄汁 0 0 0
- “我满满一脑袋想写的东西,像个莫名其妙的仓库似的。”堇说,“各种各样的图像和场景、断断续续的话语、男男女女的身影,它们在我脑袋里时,全都活龙活现、闪闪生辉。我听见它们喝令我‘写下来!’而我也觉得能产生美妙的故事,能到达一个新的境地。可是一旦对着桌子写成文字,我就知道那宝贵的东西已经荡然无存。水晶没有结晶,而作为石块寿终正寝了。我哪里也去不成。”堇哭丧着脸,拾起二百五十个左右的石子朝水池扔去。“或许我本来就缺少什么,缺少当小说家必须具备的关键素质。” 0 0 0
- 具体说来,假如我认为自己对身边某个人了如指掌、无须一一思考,因而放下心来,我(或者你)就可能被彻底出卖。我们自以为知之甚多的事物的背后,无不潜伏着等量的未知因素。 所谓理解,通常不过是误解的总合。 这是我认识世界的一个小小的方法(请勿外传)。 0 0 0
- 房间里一片岑寂。脑海如冬日夜空般历历分明,北斗七星和北极星在固定位置闪烁其辉。她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写,有许许多多的故事要说。若在哪里捅一个难确无误的出孔,炽热的激情和奇思妙想必定会如岩浆鼓涌而出,睿智而全新的作品源源不断诞生出来,人们将为“具有旷世奇才的新巨匠”的闪电式登场而瞠目结舌,报纸的文化版将刊登堇面带冷峻微笑的照片,编辑将争先恐后拥来她的宿舍。 然而遗憾的是这样的事没有发生。事实上堇也没有完成过一部有头有尾的作品。 0 0 0
- 现在我们也都在各自活着,我想。无论失掉的多么致命,无论手中被夺去的多么宝贵,也无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而仅仅剩下一层表皮,我们都能这样默默无闻的打发人生,都能伸手拽过额定的时间将其送往身后——作为日常性的重复作业有时还会做得十分快捷。如此想着,我心里仿佛出现一个巨大的空洞。 0 0 0
- 我恐怕也该赶快合上钢琴盖走下舞台才是,趁现在为时不晚 0 0 0
- 我眼望窗外,直到天空泛白,云絮流移,鸟鸣时闻,新的一天起身归拢这颗行星的居民们的思维残片。 0 0 0
- 我们仅仅被一块镜片隔开罢了。但我无论如何都穿不过那一玻璃之隔,永远。 0 0 0
- 话虽这么说,却又无法排除每次都如影随形地出现的隐隐约约的疑念。莫非我向毫无用处的东西一味倾注时间与精力不成?莫非我提着沉重的水桶马不停蹄的赶往连绵阴雨弄得大家束手无策的场所不成?难道我不应该放弃画蛇添足的努力而委身于自然的河流? 0 0 0
- “喜欢同性恋的女性,一出生耳朵里一块骨头的形状就同一般女性的有着决定性差异。骨头很小,名称挺不好记的。就是说,同性恋不是后天倾向,而是遗传性质。是美国医生发现的。他出于什么缘由搞这项研究自然不好判断,但不管怎样,那以来我就开始耿耿于怀了,总琢磨耳朵里那块惹是生非的骨头,琢磨我那块骨头是什么形状。” 0 0 0
- “世上差不多所有人都把自己本身放在一个虚构框架里,我当然也不例外。想一下汽车上的变速齿轮好了,那就和放在同粗暴的现实世界之间的变速齿轮差不多。外部冲击力袭来时,用齿轮巧妙地加以调整,使之变得容易接受,从而保护容易受伤害的血肉之躯。我的意思你明白?” 0 0 0
- 眸子又黑又深,一种颇有命中注定意味的美。 0 0 0
- 这以前你是想写小说才写的,不想写就不必写。也不是说因为你放弃写小说而有个村庄焚毁一尽,有条船沉没水底,潮涨潮落发生紊乱。革命也没推迟五年。谁能把这个称为变节呢? 0 0 0
- 难道我们不应该放弃画蛇添足的努力而单纯地委身于自然的河流吗? 0 0 0
- 房间里一片岑寂。脑海如冬日夜空般历历分明,北斗七星和北极星在固定的位置闪烁其辉。她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写 0 0 0
- 堇把身体往上蹭了蹭,鼻尖触在敏脖颈上。两人乳房相碰。敏咽下口腔里的唾液。堇的手在她背部摸来摸去。 0 0 0
- 被敏触摸头发的那一瞬间,堇几乎以条件反射般的快速坠入了恋情之中,如同在广阔的荒原上穿行时突然被中等强度的雷电击中一样 0 0 0
- 父亲几乎不提已逝母亲的往事。他原来就不愿意多谈什么,又有一种有意避免对所有生活局面使用情绪化表达方式的倾向(恰如某种口腔感染症)。 0 0 0
- 在月光的沐浴下,堇的裸体如古瓷一般晶莹。乳房虽小,形状却很工致,一对乳头挺在上面。下面黑乎乎的毛丛出汗出湿了,犹如挂着晨露的草丛一般光闪闪的 0 0 0
- 口红和描眉笔之类有生以来从未沾手,甚至是否准确知晓乳罩的尺寸也是未知数。尽管如此,堇还是有某种吸引人的特殊东西,至于如何特殊则很难用语言解释。不过若细看她的眸子,答案自在其中。 0 0 0
- 那么,为了真正做到不思考(躺在原野上悠悠然眼望空中白云,耳听青草拔节的声响)并避免冲撞(“通”!),人到底怎么做才好呢?难?不不,纯粹从理论角度说简单得很。C’estsimple.(译注:法语“这很简单”之意。)做梦!持续做梦!进入梦境,再不出来,永远活在里面。 梦中你不必辨析事物,完全不必。因为那里压根儿不存在界线这个劳什子。故而梦中几乎不发生冲撞,纵然发生也不伴随疼痛。但现实不同。现实满脸凶相。现实、现实。 0 0 0
- 我们尽管是再适合不过的旅伴,但归根结蒂扔不过是描绘各自轨迹的两个孤独的金属块儿。远看如流星一般美丽,而实际上我们不外乎是被幽禁在里面的,哪儿也去不了的囚徒。当两颗卫星的轨道偶尔交叉时,我们便这样相会了。也可能两颗心相碰,但不过一瞬之间。下一瞬间就重新陷入绝对的孤独中。总有一天会化为灰烬。 0 0 0
- 为什么人们都必须孤独到如此地步呢? 我思忖着,为什么非如此孤独不可呢? 这个世界上生息的芸芸众生无不在他人身上寻求什么,结果我们却又如此孤立无助,这是为什么? 这颗行星莫非是以人们的寂寥为养料来维持其运转的不成? 0 0 0
- 那分明是我的脸,却不是我的表情。 0 0 0
- 一切都在这里走到尽头,谁都无处可去。 0 0 0
- 一切既好像风和日丽,又似乎一片凄迷,最终是一筹莫展。 0 0 0
- 一切由此开始,一切至此告终 0 0 0
- 每个人都有只能在某个特殊年代得到的特殊东西。它好比微弱的火苗,幸运的人小心翼翼地呵护它助长它,使之作为松明燃烧下去。然而一旦失去,火苗便永远无法找回。 0 0 0
- 连做梦的气力都没有 0 0 0
- 我和堇共同拥有的世界显得寒伧凄凉、半死不活、零乱不堪。我们两人都不具有像样的智慧,又没有加以弥补的本领,没有指望得上的靠山。我们无限地接近于零,我们这一存在微不足道,不过从一个“无”被冲往下一个“无”罢了。 0 0 0
- 然而我在此感到的是无可名状的深深的寂寥。蓦然回神,几种颜色从围拢我的世界中永远失去了。我得以从这空空荡荡的情感废墟——从这凄清破败的山顶一览自己遥远的未来。 0 0 0
- 这使她想起莱卡狗,想起悄然划开宇宙黑暗的人造卫星,想起从小小的窗口向外窥看的狗的一对黑亮黑亮的眸子。在那茫无边际的宇宙式孤独中,狗究竟在看什么呢?(注:1957年11月苏联发射了载有莱卡狗的斯普特尼克2号。卫星未能回收,莱卡狗作为遨游太空的第一生命体,成了宇宙生物研究的牺牲品。) 0 0 0
- 一种令人眷恋的亲昵的微笑,仿佛时隔好久从某个抽屉深处掏出来的 0 0 0
- 敏握住堇的手定定地注视她。堇可以看见自己映在敏黑漆漆的瞳仁里的那鲜亮亮的姿影,仿佛被吸入镜子另一侧的自己的灵魂。堇爱那姿影,同时深感恐惧。 0 0 0
- “百分之百没错。”堇说,“一到她面前,耳朵里的骨头就咔咔作响,像用薄贝壳做的 风铃。而且有一股想被她紧紧搂抱的欲望,想把一切都交付给她。如果说这不是性欲的话, 我血管里流淌的就是番茄汁。” 0 0 0
- 可怜巴巴的月亮像用旧了的肾脏一样干瘪瘪地挂在东方天空的一角 0 0 0
- 敏像是反要对方回答似的定定地注视着堇的眼睛,视线很有穿透力。一对瞳仁的底部,犹如急流中的深渊似的捉对翻卷着几道无声的波澜 0 0 0
- 堇把头搭在我肩上。她的头发用发卡别在脑后,露出形状姣好的小耳朵,简直就像刚生成似的。一对柔软的、易受伤害的耳朵。我的肌肤可以感觉出她的呼吸。她身穿粉红色小短裤和褪色的藏青色无花T恤。T恤上面凸现出小小的乳峰。有一股微微的汗味儿。那是她的汗,又是我的汗,二者微妙地搀合在一起。 0 0 0
- 在青白的月光的沐浴下,我的身体恰如用土捏出的泥偶,缺乏生命的温熙。有人在模仿西印度群岛的巫师,用咒语把我短暂的生命吹入了那泥团中。那里没有生命的火焰。我真正的生命在别处沉沉昏睡,一个看不到脸的人将其塞进背包正要带往远方。 0 0 0
- 我只管咕噜一声躺在草丛里,仰望长空,欣赏流移的白云,并将命运托付给白云,将心轻轻交给水灵灵的青草气息,交给天外来风的低吟。甚至自己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的区别,对我都已无所谓。 0 0 0
- 堇双手拢住敏的背,乳房贴在敏腹部偏上一点儿的位置,脸颊放在敏双乳之间。两人长时间以如此姿势躺着。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