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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里米尼,我就读的中学位于马拉特斯提安诺路,现在已改成市立图书馆和美术馆了。当时,我觉得这所中学是一座高耸入天的大楼,上楼和下楼都是一种探险。那些阶梯永无尽头。校长绰号“宙斯”,标准的自大狂。他有硕大无比,跟600型小汽车一样大的脚,用它残杀小孩。被他踢一脚能让你的脊椎骨断裂。他总是先假装不动,然后出其不意地用那只大脚把你像蟑螂一样踩得扁扁的。 中学那几年是属于荷马和“战斗”的时光。我们在学校读《伊利亚特》,并得牢记在心,我们每个人都以荷马书中的一个人物自居。我是尤利西斯,有点孤僻,老是望着远方;当年已经微胖的蒂达是埃阿斯;马里奥·蒙塔纳利是埃涅阿斯;路易吉诺·道奇是“驯马人赫克托尔”;斯塔克奇奥蒂是“飞毛腿阿喀琉斯”—他每一年级都要重读
——费里尼
0 0 0 17 复制 二维码 《拍电影》
- 如果我留下来,这些纯真的幽灵说不定会默默向我提出令人困窘的无声的问题,而我不能用完全相反的意见或谎话来回答它。我必须从家乡找出缘由,不含任何欺骗。里米尼是什么?它是一个记忆的世界(虚构、掺假、被侵犯的记忆),而我利用它如此之久,以至于心里没有一丝尴尬。 0 0 0
- 跟着罗西里尼拍《战火》,我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一切。一个令我惊喜的新发现是,拍电影拥有与绘画或写作同样的自由与轻盈。一面拍电影,一面享受它、经历它,如此日复一日分分秒秒,不必太担心最终的结果。 0 0 0
- 回到里米尼,我就读的中学位于马拉特斯提安诺路,现在已改成市立图书馆和美术馆了。当时,我觉得这所中学是一座高耸入天的大楼,上楼和下楼都是一种探险。那些阶梯永无尽头。校长绰号“宙斯”,标准的自大狂。他有硕大无比,跟600型小汽车一样大的脚,用它残杀小孩。被他踢一脚能让你的脊椎骨断裂。他总是先假装不动,然后出其不意地用那只大脚把你像蟑螂一样踩得扁扁的。 中学那几年是属于荷马和“战斗”的时光。我们在学校读《伊利亚特》,并得牢记在心,我们每个人都以荷马书中的一个人物自居。我是尤利西斯,有点孤僻,老是望着远方;当年已经微胖的蒂达是埃阿斯;马里奥·蒙塔纳利是埃涅阿斯;路易吉诺·道奇是“驯马人赫克托尔”;斯塔克奇奥蒂是“飞毛腿阿喀琉斯”—他每一年级都要重读 0 0 0
- 除了色彩、纸板和那些画在图画纸上可以剪下来重组的平面或透视设计外,我从来没被别的游戏吸引过。我不参加其他任何活动,从没踢过足球。我喜欢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好几个小时,在脸上扑粉,用麻絮做小胡须、大胡子和恶魔式的粗眉,用烧过的软木画鬓角。 0 0 0
- 不过,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并不十分乐意回里米尼。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障碍。我的家人还住在那里,我母亲,我妹妹。我是惧怕某些感情吗?主要是我觉得,回到那里是一种对记忆欣然但自虐的反复咀嚼,这是一种戏剧和文学的动作。当然,它自有魅力。昏昏欲睡且混乱的魅力。其实是我没法把里米尼视为一个客体,不如说,也只能说,它是记忆的世界。的确,当我人在里米尼时,总是被已经存档、安抚过的记忆幽灵袭击。 0 0 0
- 在梦境里,颜色是思想、概念和情感,一如真正伟大的画作。“梦是黑白的还是彩色的?”许多人这么问是多余的。这就跟问一首歌里有没有声音一样,大家都知道声音是歌曲的表达方式。做梦的人可以看到红色的草坪、绿色的马、黄色的天空,这并不是蠢事,这是受到启发后感情澎湃的影像。 0 0 0
- 前一阵子,通过朋友蒂达·本齐,我买了一栋房子,价格低廉。我以为找到了一个固定点,或许可以回归纯朴生活。不过这不可能成真,因为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过那房子一眼。其实,光想到一栋紧闭的房子,没有房客,在那儿空等,我就觉得不舒服。 当我决定卖掉房子时,蒂达跟我说:“那可是你的家乡!”好像在提醒我,不要再一次背叛它。 在此之前,蒂达曾说服我在马雷奇亚买了一小块地。那地方看起来很适合谋杀站街女郎。 0 0 0
- 昨天晚上我梦见里米尼港湾,澎湃苍绿又骇人的大海,如大草原般滚动,海面上厚重的云块朝向陆地奔腾而去。 巨大的我从小小的、狭窄的港湾出发,想游到大海去。我告诉自己:“我如此巨大,但大海终究是大海,要是游不到呢?”然而我并未因此而苦恼,仍继续在小海湾中伸长了手臂划水。我不会溺毙,因为脚碰得到底。 这是一个膨胀的梦,或许是想让我重拾对大海的信心。一个自我保护的小小机制:诱惑人高估自己,或者低估那些可能会限制自己起跑的障碍。总之,我搞不清楚到底是应该抛弃起步时的小港湾情结,还是应该高估自己。 0 0 0
- 电影是一种仪式,大众被动地屈服于其下,所以谁拍商业电影,谁就为那些每天接受大量银幕影像造访的大众规划了思维、习俗和心理氛围的方向。 我觉得一部电影可以源自一个毫无意义的细枝末节,例如对一种颜色的感觉,对一个眼神的回想,对一首终日盘旋在你耳朵里的旋律纠缠不清的眷念。 电影叙述它的世界、它的故事和它的人物,用的是影像。梦不正是用影像令你神魂颠倒,让你惊慌,使你兴奋,令你焦虑,给你滋养吗?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