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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在山腰的溪流边找到了这一家子,他的小沈哥哥化了原形,通体乌黑的一条巨狼,侧躺在草地上合眼睡觉,竖着的耳朵偶尔一抖一抖,明知道他来了,却懒得睁开眼。而黑狼毛茸茸的肚皮上歪着一个脑袋,却是柳延,枕着黑狼也在打盹,身上还缠着一条大蛇,埋头扎在他的衣襟里,同样在睡觉。可不是,春困的日子,气温不冷不热,阳光又正好,不睡觉做什么呢? 一家三口裹缠在一起,他们头顶上枝叶繁茂的树萌,遮住了脸上的光线,给他们一个好梦。而身上树萌罩护不住的地方,暖融融的春日阳光,在他们身上脉脉流淌,仿佛睡在金色殿堂。呼吸间是草木清香,耳畔有溪水潺潺,还有家人的温暖。 这一幕仿佛烙印,深深的烙进了小松树精的脑海里,并终生没有忘记。 彼此亲爱,彼此相依。
0 0 0 3 复制 二维码 《遇蛇》
- “你遇到两个乞丐,给一个一两,给另一个二两银子,拿了一两的那个不但不会感激你,反而会转过身骂你吝啬。这是人心。” 0 0 0
- 真正是万水千山都看过,最后闭目轻叹一声——原来你在这里!。 0 0 0
- “沈清轩,”许明世道:“我都没跟你说过我的事。” “什么事?”柳延问。 “我以前也有个喜欢的人。”许明世说。 大约是阳光太好,也或许是同病相怜,许明世大方地将心头深埋的阴霾拿出来,曝与光天化日之下,轻声道:“那是很久以前了。” 0 0 0
- 屋內季玖突然插过一句话来,解救了他,说:“够了。” 伊墨看向窗內,对上季玖视线,分明从他眼里看出四个字:为老不尊。这事也是你该打听的? 老蛇只好收起那分揶揄心思,端庄的挥了挥手,对沈珏道:“去歇着吧。” 一句话又惹的沈珏窘迫起来,歇什么歇,你才歇着呢。 经了这么多事,沈珏总算明白,要父亲改了这些坏心眼,纯属谵妄。愈是亲近之人,这老妖怪的坏心眼就愈多愈猖狂,幸好他爹极少与他同流合污。 正庆幸着,却听季玖一句:“去歇息吧,今日不用做家务。” “极少”不等于“从不”,沈珏通红着一张脸,回自己房里去了。 0 0 0
- 伊墨说:“随便。”随便吧,并不在意。他是妖,不需要人类的软榻绵褥,不受拘束,便是躺在路边也可入眠,便是守着枯枝也可修炼。天旷地阔,他要寻一个栖身之地再容易不过。只是一百多年前,不曾识得沈清轩,他是浪荡天地;一百年后,沈清轩入土,他便颠沛流离。 流浪至今。 0 0 0
- “我们成亲。”柳延说,手指滑下他后背,攥住了自己腰上的手,“我们成亲。” 伊墨说:“好。” 握紧了掌心中的手,十指交扣,仿佛要这样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去。 0 0 0
- 这就是妖。一旦涉足情爱,就失去了高高在上的资格,在红尘里辗转,寻找自己的爱人,结果往往是凄惨的。人的一生不过数十年,妖却要活那么久,久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沈珏不想当妖了。 0 0 0
- 他们之间有太多相似,亦有太多不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面对外敌并肩而战。不论将来会有怎样的际遇与抉择,此时此刻,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生与死,荣与辱,绑在一起,外力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互相扶持与帮携,在最后那日到来之前,这一点不会被更改。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0 0 0
- 关好门,季玖歪在床头,手里捧着本书看。也不知多久,便困了,将书收好刚要躺下,便看见窗棂缝隙中有白光闪过,仿佛有人手持兵器。季玖微怔过后回过神,想了下就揭开软被,将被子里那条醉了一个多月的大蛇搂了起来,抱在怀中。 就这么抱着,将粗长蛇身绕上自己的腰,季玖抱着它下了床,走去桌边喝水。 他披着一头湿发,饮完茶水抬起眼来,冲着窗外似笑非笑,那条乌黑大蛇缠在他雪白里衣上,浑身遍布的细小鳞甲在烛光下折射出绚丽光泽,光泽映射在他脸上,那笑容瞬间透出一股妖异之气,仿佛艳毒的妖物。 只这一刹那,窗外人声俱寂。 0 0 0
- 待我好,便是善。 0 0 0
- 这便是人生,幼年的鲁莽暴躁与优越感,让他们不知不觉给自己的命运里埋下了一条暗索,终有一天,在他们行径的路上,这条暗索会浮出来,绊倒他们,之后毁掉他们的一生。 也从此改写季玖与那个孤立皇子的人生。甚至整个朝代,都为此改写。 0 0 0
- 皇城的巍峨殿宇如铺开画卷,逐渐展露眼前,在入秋后渐次枯萎的风景里如浓墨一般,季玖站在城外仰头看着,想起自己热血少年时,便是在这里,与今日龙座上的帝王携手并进,扶他登上帝位,扶他坐着江山,而后到今日,甚至将来,该他退场。心底一股惆怅便溜了出来。 0 0 0
- 如果没有得到过,又怎么会失去,如果真正得到过,又怎么会害怕失去。 0 0 0
- 活着,活下去,痛苦是可以遗忘的,伤痕也可以被光阴抹平,剩下的,只有不可割舍,不能放弃的美好。 明知他会是一条没有爱恨的蛇,也想要抱着,搂在怀里,放在心尖上,陪着它迎每一个升起的日出,共享一场余辉灿烂的日落,呼吸无迹可寻却浓密清新的空气,赏一朵花谢花开——我们已经浪费那么多光阴。 是的。即使他是蛇,只要他还活着,柳延就会陪着他,享这世间美好。 能延长多久,就延长多久。能抓住多少,就抓住多少。 能不放手,就不放手。 0 0 0
- 屋子里,柳延已经醒了。 仿佛大梦一场,天地初生时的蒙昧状态,前尘往事钻出硬壳,簌簌抖落尘土,直抵灵魂。 柳延醒了。 0 0 0
- 沈珏怔了怔,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怒气陡然颓了三分,眼底也黯淡下去,“父亲……我以为,你来寻他,是舍不得的缘故。” 伊墨却也微怔了一下,很快道:“是。” “可是……”沈珏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猜想说出口,缓缓道:“是不是,也是为了逼自己放手的缘故?” 伊墨明显的僵了一下,不曾说话。 0 0 0
- “再多的,就不能了。” 季玖说。到底头一回,对他说实话。曾经的愤恨可以放下,虽然不曾被抹去,但也放下无妨。对寻了他这么多年的蛇妖,他愿意给出自己的怜惜,虽然无关情爱。 所以,要抱着,便抱着吧。沈珏说,逢夏日,沈清轩便要那人冰凉身子搂的紧紧的。逢冬日,便将那人的原形搂在心口上。 这一点往日的依恋,即使不在自己的记忆里,季玖也不吝给他。 谁让他是沈清轩的转世。寻来了,就躲不掉。 0 0 0
- 他轻侧过脸,凉薄的唇在他的脸颊上一掠而过,与其说是亲吻,不若说那是微风拂过花朵。 0 0 0
- 所以那些不好,也只能藏着掩着,死死压着。任时光蹉跎,光阴磨砺,最后腐化成肉里的一根烂刺。也许会有什么机缘,让这根烂掉的刺被拔出来,化成尘埃,让伤处重新长出肉芽,愈合它。 0 0 0
- 季玖呆了一下,两人互相望着,眼底俱是迷惑。 是喜欢那个人,还是喜欢上那份感觉。或者说,是爱上他,还是爱上他给的爱情。 伊墨仍然在问,“你喜欢我,是季玖喜欢,还是沈清轩的转世喜欢,你分得清楚吗?” 他就这样一句话,几乎将岸上的季玖,又扯进了漩涡里。 0 0 0
- 萤火在黑暗里自得其乐的飞着。偶尔飞到柳延眼前,盘旋一圈又重新飞走。幽蓝的微小光亮在黑暗里闪烁,明昧不定,流光飞舞。 0 0 0
- 季玖再一次道:“叫我的名字。” “季玖。” “不够。” “季玖。” “还是不够。” ——季玖。 ——季玖! ——季玖! 伊墨一声一声,重复他的姓氏,重复他的名。叫到最后,歇斯底里。 心底的酸楚也随着这样的喊叫流淌出来,像是割裂的伤口,伴随着喊叫的引导,导出了里面黑紫的淤血。 0 0 0
- 沈珏蹲在一旁,默默地恢复了人形,仰起头看了看天。或许是光线太过热烈,他的眼眶潮热,竟要落下泪来。 三人俱是无话。 小松树精找到溪边时,见到的就是这异样沉闷的场景,心中惊异了一下,问:“你们怎么了?” 无人回答他。有些事,至亲知道,至爱知道。其余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他们连说,都懒得说。 因为很多事,外人不能体会,也无从难受。他们心中有愧,因为受伤最重的,只有他们至爱之人,能让他们愧疚的,也只是至爱之人。 其余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0 0 0
- 不要哭,我陪你白头。 0 0 0
- ——人妖自古殊途 ——伊墨,我与你殊途同归,可好? 0 0 0
- 屋里榻上,柳延已经被施了法,沉沉睡了。容颜清隽,神态怡然。 就是这样平凡的人,让一只千年蛇妖,迷了神智,放弃了仙途,不怨不悔。老仙知道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从这次看到伊墨的第一眼,就知道来不及阻止了。那双千年寒冰的眸子,已经裂了缝隙,下面的水流潺潺而出,溶解了冰川。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让他成妖。千年光阴,也许小蛇早已轮回成人,与这人长相厮守。 有些人,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0 0 0
- “我喜欢你。”柳延说。 伊墨抬手将他拥入怀里,应道:“我也喜欢你。” “第一世喜欢你,第二世也喜欢你,”柳延眨了眨眼,泪珠滚落下来,低声道:“一直都喜欢。” 伊墨“嗯”了一声,露出笑容。往昔压抑的怅然与苦涩,长久的封存在心底,仿佛被光阴酿成了一坛酒,只为今天的启封。 封印被打开,那些磋磨与苦痛,已经成了一坛甘甜的酒。 0 0 0
- 那些不好,也只能藏着掩着,死死压着。任时光蹉跎,光阴磨砺,最后腐化成肉里的一根烂刺。也许会有什么机缘,让这根烂掉的刺被拔出来,化成尘埃,让伤处重新长出肉芽,愈合它。 沈清轩推了自己椅子过去,牵了伊墨的手,什么话都不说,只静静牵着。 十指相扣,静寂无声。 仿佛这样牵着,要走到时光的尽头去。 0 0 0
- 予我好,便是善。 0 0 0
- 闭了闭眼,沈清轩一路无声。没有任何人发现,他藏在袖中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指尖微颤,恍若惊慌失措的蝴蝶。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