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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脑拟了一万种火热浪漫的方式,事到临头选了最无趣的一种,好像已经不需要任何郑重其事的、做作的仪式感,不过就是把早就套在两人心上的承诺铸成一块具有实质重量的小件金属,再套到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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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
《逆水横刀》[38句]
- 男儿志向是在天地之间,对不住所爱之人,但会将那个人妥帖地收藏心里,轻易不愿将这份感情拿出来招摇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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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河独自行驶在雨夜,刮雨器在他眼前机械式的不停摇摆,在他失神的视线中左一下又右一下,生生剐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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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见我,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你想念我,对吗?
“为什么从我家不告而别?你就这么惧怕见我?
“你不惦念我你还特意留着那张没用的麻将牌干什么, 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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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有生以来遭受的最大挫折,遭遇的最惨重伤患,却万般没有想到这一切的刀光血影来自凌河。比脚踝上更为剧痛的撕裂感在他胸口,是在撕他的心,裂他的肺。他浑身发冷,不知是因为开始大量失血而导致寒颤,还是因为心都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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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假若所做所为的每一件事、往前迈出的每一步,都认为是别人不识时务挡你的路,真正挡住所有人去路认不清事实的人,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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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按部就班条分缕析将这些年人生计划安排得非常有步骤的人,每一步都未雨绸缪,且精心谋算。在他走的这条路上,他唯一一次糟糕懊恼的失算,就是在严小刀面前感情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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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重新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裹上风衣外套,将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全部伤痛藏在衣服之下,不愿意示人。
严小刀感受到被什么东西蛰了眼的刺痛,有些湿润,但强忍着没有让那片湿润感再扩大蔓延。有时候,饶是再坚强的一个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多么希望有人替他分担一些、疼惜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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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河的车子后座上终于盛下了严小刀这个人,尽管小刀现在湿漉而狼狈。
凌河把小刀的头抱在怀里,两人湿透的衣服全部贴在身上,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就像浮冰上随波逐流的两只瑟缩的企鹅,挨挤在一起。两人身后,都拖着人生经历的巨大阴影,正好适合互相依偎着取暖,找到安放灵魂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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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打在凌河宽肩窄腰与一双长腿组成的背影上,镀上一层金属的边缘,让背影更加修长而锋利。在那雕塑般的美感之上,却呈现出一种与周围美妙景致对比强烈的遗世独立与孤独寂寞感。
两个人才暖,舍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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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水冰凉浸入骨髓,由周身血管的支流汇入心脉,严小刀最终躺倒在堤岸的斜坡上,仰面望着头顶墨色的深渊,张着嘴让雨水争先恐后流入口中。
他仍在止不住地回放坠桥那一刻,凌河眼底近乎凶狠的毅然决然的表情……
你是想撞死我,还是想逼我自己跳桥?
我想念你,你恨我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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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脑补着此时奔跑在黑暗中的严小刀, 即便看不见摸不着这个人, 都不妨碍他将內心极其有限的一点温暖和柔情遥寄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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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河说:“等我的腿好使了, 我天天背你。”
严小刀原本不该再对眼前人曝露任何情绪波澜, 听到这话还是像寒潮抚过全身,抖了一下。两人那时曾经的柔情蜜意、心有灵犀, 全部化作一层稀释的淡红色的血水, 在他心底的瓢泼大雨中漫开, 血色侵入四肢百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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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脑拟了一万种火热浪漫的方式,事到临头选了最无趣的一种,好像已经不需要任何郑重其事的、做作的仪式感,不过就是把早就套在两人心上的承诺铸成一块具有实质重量的小件金属,再套到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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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聪明绝顶万事皆通的人却好像是个了无兴趣的冷淡绝缘体,活得像个孤僻自闭的清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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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刀的忠诚和不弃戳到了他的命门,或者说,严小刀这个人就是他的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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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小刀就是在老城区巷战和打群架的出身, 对临湾港口每一处码头和船坞的地形了如指掌。他是混战人群中唯一身穿白色衬衫的人, 不带任何保护色伪装或者战衣防护, 身形在暗夜里刷过一道一道明艳耀目的白光,永远都与旁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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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胸口剧痛,大脑被滂沱的浪花泡沫浇成一片空白,天顶炫目的阳光刺激着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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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在他內心,完全不以为然他养母每次跪在基督面前三拜九叩的这般姿势,今天才明白,这不过是当一个人发自肺腑地有所渴望和祈求时,最自然而然忠于本心的肢体表现……是真的很想捧起眼前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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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凌先生面前,终究还是轻易卸掉了原本最该牢固坚守的防线,一见凌河误了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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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小刀仰面靠在空无一人的林间树干一侧,任凭凛冽的风在他四周卷起片片残叶。他双手合十将一片柳叶刀夹在掌中,让刀片摩擦掌纹,手疼能让心疼得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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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小刀的心一沉到底,掉入林间一望无际的苍茫:“……他走哪去了?”
早已预料这样的结局,事到临头仍然难受得他深深哽咽了一下,几乎无法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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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地进行倒数,终于也在某个时刻突然释放,痛苦压抑地咳出肺来,心脏由于憋气太久像针扎一般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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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他上岸后就倒在码头甲板上,那一瞬间感到身体里全部的情感伴随他的心神和气力四散奔流,血脉里的东西都流空了,流光了。
一天一夜没睡觉也没怎么吃东西,四肢百骸完全被抽干,毫无力气。
他难受也从不掉泪,不会号丧,不会歇斯底里,意识里是一片高温烧灼出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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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到了这份上,哪怕这人已不在身边,对这个人的全部心思,是已浸入他的全副精神意识、他每一块还能动弹的肌肉、每一道骨缝罅隙和每一根头发丝里,甩都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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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出不去,他脚残了。
严小刀一贯压得住情绪,泰山崩于面前也能不躲不闪,不动声色。他遇事不爱自怨自艾,也不怨天尤人,默默地将每一丝可以称作难受的情绪嚼烂了嚼出血再吞进肚里,但心里是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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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坚强得太久了,以至于许多人拿他的心不当一颗心,拿他的肉都不当块肉,就以为他严小刀百毒不侵、坚不可摧、能扛泰山,却忽略了他也会伤,他也疼着了,他也会对一个人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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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车的霎那间凌河就一直扭头盯着他,那一双狠绝了的眸子里闪过一片惊惶破碎的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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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小刀挺直了脊背坐在医院楼道里,脸上表情没崩,但眼底有两块红斑,偶尔彷徨无助的时候也渴望有人能让他靠着,能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说哪怕一句两句的温存话。
他微微侧过头去,脸骤然埋进了一个并不算柔软但血液温热的怀抱,竟然是凌先生腰上肋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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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河像是非常难受,坚硬的戾刺与任性固守的城池防线在这一刻千里决堤,迅速丢盔卸甲,战栗的肩膀将一身骄傲与不服尽数抖落在地,一向干涸如沙漠戈壁滩的眼眶涌出一层水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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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颗雨水好像是从严小刀发梢上甩飞出来, 脱离了向心力作用, 顺着转身横踢时带起的力道风声,“啪”一声甩在凌河脸上。
凌河被那颗雨水烫到, 挺直的脊背蓦地抖了一下, 不由自主地以手指在自己脸上逡巡摸索, 在水珠就要沿他面部轮廓划坠而下时将之截获。他垂下头看着指尖的水如获至宝,毫不迟疑送进唇间抿了,吸吮自己的手指。
凌河觉着这颗水都是暖的,带着小刀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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