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那社会原来何等恶劣,不管改良的余地多么稀缺,我们都必须不断强化它,哪怕一星半点也好。恰恰是这样的意志,恰恰是忍着痛楚坚持社会开放性的强烈意志,才能正确地激活我们內在的封闭性。 0 0 0
- 想写好故事,小说家该做的简单来说就是不要预设结论,而是精心地不断叠加假设。 0 0 0
- 所谓延续性,也就是道义性。而所谓道义性,就是精神的公正。 0 0 0
- 电影这东西很奇怪,常常是故事情节呀演员姓名呀忘得一干二净,却有一幕场景怎么都忘不了,而且这一幕往往跟故事主线无关。 0 0 0
- 书这东西,当然不是说能卖得多就算好。但如此多的人真正前往书店,付钱买书,恐怕还会捧在手中阅读,我想也能算一大成就。因为这是无可辩驳的证据,说明一个事实:书对我们而言,至今仍是传递珍贵信息的实际又有效的手段。这不管对于作者,还是对于从事图书制作与流通的诸位,以及众多读者,无疑都是可喜的事实。 0 0 0
- 但不论发生什么变化、如何发生变化,这个世界上一如既往,都有些思想与信息只能以书籍的形态传播。一如既往,都有些灵魂的跃动与震颤只能化作文字用故事的形态表现。 0 0 0
- 我们每个人都拥有触手可及的活生生的灵魂,体制却没有。不能让体制利用我们。不能让体制独断专行。不是体制创造了我们,而是我们创造了体制。 0 0 0
- 不如说痛苦是如此强大,若不用幽默来遮盖、用饶舌来掩饰,只怕就无法抱拥于怀。 0 0 0
- 这是因为小说家能通过编织高明的谎言、创造逼真的虚构,将真实从别的场所揪出来,将别样的光芒投射其上。多半情况下,几乎不可能将真实原封不动捉在手中,准确地予以描绘。所以我们才要把真实诳骗出来,引诱到虚构的场所,置换成虚构的形态,来抓住真实的尾巴。为此,我们必须先在心中究明真实的所在。这将成为编织巧妙谎言者的宝贵资格。 0 0 0
- 正因为有记忆,我们才能把自己这个东西好歹捆成一团,认同为一体,才能暂且设定存在的脊骨,哪怕那只是种假设。 0 0 0
- 无论何人无论何时,人们总要在乌云周围寻索着浪漫的微光活下去。 0 0 0
- 我们知道世界是多么冷酷。但我们还明白与此同时,世界也可能变得美好而温柔。 0 0 0
- 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一只蛋,是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和包裹这灵魂的脆弱外壳的蛋。 0 0 0
- 人们曾经以为,“不过我们至少是生活在安全的社会里。可以自由地行走在任何城镇的任何街道上,不必担心遭遇犯罪。这是一种成就。”但事到如今,这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已。 0 0 0
- 我的猫咪们没准就在做相当厉害的梦呢。 0 0 0
- 年龄增长带来的好事,我以为大体是没有的,不过年轻时看不到的东西现在可以看到了,不明白的东西现在弄明白了,这些还是让人高兴。 0 0 0
- 意义肯定存在于某地,就像野鼠屏息藏在草丛中一样。因为我是偶然——说来就是“无中生有”——想出那故事来的,那么其中必定有让我想出那故事的“必然性”之类的东西。恐怕是野鼠大小的微不足道的必然性。 然而我并不清楚这微不足道的野鼠当时在草丛中思考什么,只知道写起这些故事来非常顺畅——而且写得十分开心。 因此如若可能,希望不要多作复杂的推想,只管欣赏书中的故事。我们归我们,随性赏怀;野鼠归野鼠,自由生息,这样岂不好? 0 0 0
- 假如这里有坚固的高墙,而那里有一撞就碎的蛋,我将永远站在蛋一边。 0 0 0
- 也许他们没有完全理解“故事”的构成方式。众所周知,但凡阅读过一些故事的人,自然就能看出画在虚构与现实间的那条界线,能在此之上作出判断:“这是个好故事。”“这是个不太好的故事。”然而被奥姆真理教吸引的人们,却似乎不能辨清这条重要的界线。不妨说,他们没有对抗虚构本来作用的免疫性。 0 0 0
- 我的小说想表达的东西,我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简单地概括如下:“世上所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求某个宝贵的东西,但能找到的人不多。即使幸运地找到了,那东西也大多受到致命的损伤。但是,我们必须继续寻求。因为不这么做,活着的意义就不复存在。” 0 0 0
-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别离径直就是永别。因为当时未能说出来的话,就将永远无处可说。" 0 0 0
- 我写文章起步较晚,是在二十九岁的时候。在那之前,我没有特别想过要写小说,说老实话连写文章的经验都没多少。所以像这样长年累月,竟得以作为小说家维持生计,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一大奇事,甚至觉得近乎奇迹。但惊奇的同时又感到这样日日坚持写文章,于我而言又是极为自然的事情。就这样,我一方面觉得“好奇妙”,同时又点头称是“不对,也没啥好奇妙的”。如是至今。只怕今后的人生也会同样继续下去。 0 0 0
- 假如你想讲一个和别人不同的故事,那就用和别人不同的语言去讲吧。 0 0 0
- 可是历来如此,每逢这种场面肯定不会有妙语浮上脑际。这当然遗憾。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别离径直就是永别。因为当时未能说出口的话,就将永远无处可说。 0 0 0
- 我九十岁的父亲去年夏天过世了。他是位退休教师,还是兼职僧侣。读研究生时被征召入伍,去中国大陆参加了战争。在我的孩提时代,每天清晨早餐之前,他都要朝着佛龛做长而深沉的祈祷。有一次我问父亲为什么祈祷。他回答说:“是为死在战地的人们。”不分敌友,为所有命丧沙场的人祈祷。从背后望着父亲祈祷的身姿,我觉得那背影中总是飘漾着死亡的阴影。 父亲去世,他的记忆也随之消逝了。我始终不知那是怎样的记忆。不过那背影中曾经存在的死亡气息,仍旧残留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我从父亲身上继承的为数不多然而宝贵的东西。 0 0 0
- “跳吧!”那个局外人说,“你该做的,只是从旧的大地跳到新的大地上。” 允许我表达见解的话,这种交易倒不见得有多么荒谬。小说家有时也做相同的事。我们通过故事这工具把它讲述出来。“跳吧!”我们说。于是把读者摄入故事这一现实之外的体系,将幻想塞给他们。使他们勃起,使他们畏惧,使他们流泪。将他们驱入新的森林,让他们穿越坚固的墙壁,让他们把不自然的事物视为自然,让他们相信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已然发生。 0 0 0
- 我以为对一位作家来说,最宝贵的奖项或勋章就是有热情的读者存在,而非任何别的东西。 0 0 0
- 何谓小说家?当别人问我,我大概都这么回答:“小说家,就是以多作观察、少下结论为生的人。” 0 0 0
- 如今,常常有人说小说迎来了艰难的时代。人们不读书了,尤其是不读小说。这已成为世间的共识,然而我不这么认为。试想我们在长达两千多年间,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将故事的火苗延绵不绝地守护下来。那光芒,在任何时代里、在任何状态下,都保有唯独那光芒才能照耀的固有领地。我们小说家应当做的,就是从各自的视点出发,尽多地发现那固有领地。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唯有我们才能做到的事情,在我们身边一定还有许多。我如此坚信。 0 0 0
- 文学奖这东西,说到底毕竟是由人评选出来的,我也想尽量保持“但忘不妨”的姿态,但又觉得时不时提起来好像也不失为乐事。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