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白昼里的旅行,滚烫地 穿过物质,穿过严密的逻辑。星期天,我 坐在玻璃上,坐在无边的翅膀上……回味 胆怯的话,菲薄的热情。不能融化的,仍旧 坚硬;阴影也没有可能抹去它的锋利。即使, 被一个个光斑晃花了眼,即使交叉的裂缝 拨动了脆弱的耳膜,这伟大的情种也不敢 掉头而去。不敢在这正午作夜间的啜泣。 0 0 0
- 痛苦就是直接。 而痛苦是没有力量进入, 是软弱,不敢顽固并沉默。 我不敢把手探入它的核心, 不敢挖出血淋淋的鬼。 眼望着谎言的清洁。 当时我哀哀地哭泣, 转过脸,以缺席 担演无知,人人如此。 这一切就在面前: 痛苦,或者空无。 0 0 0
- 塞尚说,他每画一笔都冒着生命危险,在写诗这件事情上同样如此:我们每写下一个字都冒着生命危险。 0 0 0
- 我总是在玉米地边 想起父亲,想起母亲, 想起别的一些人, 还会想起我的家,我的书架, 我没有钱,没有财物, 是个清贫的人,但我此刻在爬山, 人们在办公室里坐着苦斗, 天地无穷的秘密就在这一刹那展开了。 0 0 0
- 语言分析学派已经努力阐明,语言即是思想。中国现代汉语是一种不成熟的语言,对比印欧语系的相当成熟的语言系统,诗人确实很容易沮丧。但这是不争的事实,回避或者狡辩都没有用。如果还对诗歌有兴趣,就只能做绝望的努力。 0 0 0
- 在寸许空间遨游,是一颗不可能落下来的 眼泪挂在眉梢,增添些须妩媚,抑或是 娇艳的妇人脸颊上的痣,眼色间风情。 0 0 0
- 我们穿过雨, 穿过了绿和透明。整个秋天,你的被打湿的头发 都在滴水。没有很多人看见了我们,那是一个清晨。 0 0 0
- 从最开始,我们向着一点 行进,所有人行色匆匆。 他们并非同行者吗? 你把钟声送进我的耳朵, 钟声里有那些正走路的人吗? 0 0 0
- 光照到地板上,反射,扎进一小片皮肤。 热也能是痛。 0 0 0
- 有时候,我拼命想要回忆起一些事情, 但又决定要把它们埋起来,从灰蒙蒙的 时间里滤出某些东西,但又不能拿到 阳光下晾晒。 0 0 0
- 这个世界过于整饬,以至于多数人都为此感到厌倦和劳累,每天在同样的世界里行走的是可怜的囚徒。诗歌应该有这种野心使他们获得解脱。 0 0 0
- 是的,后来我就 沉没在他们中间。逐渐找到仍旧陌生的东西。 那一年,我们在山脚下的小楼里,谈论到午夜。 在空旷的水泥广场上,看陌生的星星。可是, 当我们爬上朽塌的山崖时,毕竟是在晚风中唱吟。 0 0 0
- 熟悉决然割破了我。 我的心并非绝无情分, 此刻它正渐渐离开。 空气并未变得更稀薄, 的确,水是清澈的。 你的呼吸如此紧凑, 热烈而且清洁。 我告诉你我看见了海, “海……是大的。” 你走,穿过人群, 对陌生者举起双手。 那一对掌心是清白的, 我很清楚这种爱。 0 0 0
- 诗歌的确还不能阻挡坦克,这是诗歌的局限,但诗歌试图阻挡坦克,这是诗歌的宽广。 0 0 0
- 诗歌存在一种野心(这也是诗歌在功能设置上的一种可能),就是通过语言实验,尝试建立起一组朝向乃至渗透到现实世界的权力秩序。 0 0 0
- 一瞬间,黑夜就来了。 我们被迅速裹进安全的无知。 0 0 0
- 人们 在小镇上来回走,成千上万的 脚印变成部首。然而,现实 质朴而具体,就像锋利的一刀。 准确。迅速。 0 0 0
- 事实上,我不能判断,我不判断,我作决定。我决定这样,但不作判断,不断地作决定。不断地决定,因为决定比判断更有力度,更残酷。 0 0 0
- 山上的杏树开花时, 一片粉白,还有蜜蜂, 各种神奇的小动物, 还有天牛,还有蚂蚁, 这些默默注视我们的小生灵。 古代的时候,山上有老虎, 有猴子,互相玩笑吞噬; 现在山上就是我们和农民, 彼此淡漠地对视,然后 各自消失。 0 0 0
- 写一首好诗,将给生活带来无限的欢愉,仿佛因此认识到一条真理,的确如此,通过诗歌我们获得真理。 0 0 0
- 忽然想到海 并继续想,关于海; 有时候想到人。 0 0 0
- 参差多态度, 台上者还在 演讲不息, 那是鬼魅剧团。 广场上, 人头汹涌 看老夫手段如何, 还能如何, 且能如何。 0 0 0
- 余悲只在 三五天, 历来都非因病酒, 只是季节原因。 除非日历可以抹去, 像人名和报版。 0 0 0
- 他说,你在字与词中流浪。 不,不对,我在声音里流浪, 我们住在石头里,并没有 美好的意味,也无所谓 娇媚。住在石头里,意味着 终生我们都是灰色的固体。 我们是灰色的固体,清俊、 硬朗。我是一个声音,从 石头里迸发,只能一次。 作为石头流浪,在松软的 土壤里躺卧,翻身,辗转。 然而并不失眠,如此坚决 反对,并且沉默。而我, 是热烈的石头,我是岩浆, 我是液体的滚烫。流浪, 也就是说,我缠绵而坚定。 0 0 0
- 有时候,路过一处 , 或者,嚼到一粒艰涩的米 , 忽然,升腾起耻辱的幸福感。 0 0 0
- 我从来没想到,我的灵魂会是那样。 这灵魂,轻盈、孱弱,并且羞涩。 如同一面可能之镜。一个幻象的坍塌 牵动了世界的粉碎。那短暂的一瞬, 灵魂睁大眼睛,穿过空气中的尘土。 好像玻璃器皿中的热水,干玫瑰的红 渗开……稀薄的,游离于空无, 寻找那命中的命,血中的血。 0 0 0
- 后来那些悱恻缠绵就渐渐 被埋没,不可能和人谈起 偶尔的香烟环绕着傍晚 那个人,怎么就那样消失了 你微微笑了一下,怎么 , 那样容易就忘却了,就连 , 夏天的茶叶还没有被泡白 , 就连还没有彻底清除的伤感 , 都在提醒你,有时候,路过一处 , 或者,嚼到一粒艰涩的米 , 忽然,升腾起耻辱的幸福感 。 最黑暗的黑暗还没有来临 , 他苍白的面庞在我双手中浮现 , 是一颗魂灵或者早夭的爱情。 0 0 0
- 还好,我沉重不起来, 还好沉重还没来。 还能迎着轻浮的马路 渐走渐快。还好 逐渐走到山顶上, 飞起来,再落到滩涂上。 像乌鸦一样展开翅膀, 如果有。或者像黑风筝。 0 0 0
- 世界下着一夜的雨, 这寻常一夜—— 有人在电视机前消磨着有益的人生, 有人在酒杯里沉没、浮起, 有人在欲望下捏碎懦弱、锻造自我。 这些并不仅仅是概念, 你会同意,世界必须归类。 我想着,仲春天气,园中的乔木, 水草,以及人在岸边舞蹈。 我们享受过的朗姆酒冰淇淋…… 如果把生活中的伤痛 呈现给你,也许就有变数。 但也许不,他人的愈合与你无关。 0 0 0
- 我们可以对生活的未知做出一个预料,但预料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可以通过常识来生活,生活得很自如,但那不是一个诗人的生活,一个知识分子的生活。我们必须观察这个世界,而不要投入太多的情绪,那会影响我们看到更多的东西。要知道更多的那些还没有看到、而有可能通过克制自己从而看到的东西,其实包括了更多的黑暗,包括了更多的非人性的东西,因此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和热情,下到地狱里去。我想这是一个诗人最终能够达到的高度。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