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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翅雀》用一成不變的閃亮雙眼持續凝視著我。木框很小,像藝術書籍上描述的那樣:“只比A4紙略大一點”,但那些關于日期和尺寸的描述,那些死氣沉沉的教科書知識,和畫本身比起來都不值一提,就像你讀了半天體育報紙上的統計數字時,包裝工隊已經在第四節領先兩分,一層冰冷的薄雪降臨在球場上。這幅畫,包括它所有的魔力和活力,就像雪花飄落的那個奇妙時刻,泛綠的光芒和雪花在鏡頭前飛舞著,你已經不在乎比賽,不在乎誰贏誰輸,只想在這個風聲拂過的靜默瞬間喝上一杯。我看著這幅畫,感到一切都合流到一點,陽光下光芒閃爍的那個時刻轉瞬即逝,又永遠存在。我很少會注意金翅雀腳上的鐵鏈,很少去想這個小家伙過得是多麼殘酷的生活——只能短暫展翅,然後一遍又一遍地落回毫無希望的老地方。
0 0 0 0 拷貝 二維碼 《金翅雀》
- 要想了解這個世界,有時候你只能集中注意力看著某一個點,使勁觀察身邊的微小事物,讓它代表所有一切。 0 0 0
- 我心里反複想著,我得回家,然後又第一百萬次想到,我回不成家了。 0 0 0
- 真奇怪,現在總是含著過去的明亮碎片,過去破碎到無法修補,卻總也不會完全消亡。 0 0 0
- 實際上,光是想象一下自己不再待在這里,而是去了別的什麼地方,都怪不容易的。很難想象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別的世界。我覺得自己仿佛從未經曆過跟眼下的景況不同的生活。 0 0 0
- 我並不在乎這是什麼音樂。我之所以會聽它,完全是因為雨霧下的光芒,窗外的蒼白樹木,雷聲,還有她。 我們之間的沉默幸福又奇怪,由耳機線與輕聲和唱的冰冷聲音相連。 0 0 0
- 你形容的沙漠,那種像大海一樣無邊無際的強烈陽光,聽起來很可怕,但也很美。也許那種狂野和空蕩自有魅力。很久以前的光和現在的光是不一樣的,但在這里,在這座房子里,我每次回頭都會想起過去。我想起你的時候,感覺你好像出海航行去了——走在一片明亮的異國土地上,那里沒有道路,只有星星和天空。 0 0 0
- 我因為笨拙和無知,搞砸了童話故事里一樁生死攸關的任務。 0 0 0
- 一句簡單的“不賣”對陌生客人效果巨大,不僅會讓他更急切地想要成交,直接付現金,也讓我有了在必要時取消交易的借口。 0 0 0
- 不管是誰說的話,我都不會照單全收。 也包括你。 0 0 0
- 在這恒溫控制、沒有鍾表的賭場里,節日和聖誕都是毫無意義的人造產品,但在杯盞碰撞的聲響中,快樂聽起來沒那麼陰沉而致命。 0 0 0
- 人生短暫——不管人生究竟是什麼。命運冷酷,但也許並非毫無目的。自然(也就是死亡)終將勝利,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就要俯首稱臣。我們也許並不總是很高興來到這里,但我們的任務就是縱情投入:頭也不回地蹚水過去,游過這片汙水池,別讓雙眼和心靈堵塞。我們生自有機物,最後也終將恥辱地重新沉入有機物。但在通往死亡的半路上去愛死亡所無法碰觸的東西,就是我們的榮耀和恩典。 0 0 0
- 那是一種存在于世、卻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雄偉,是這個世界所無法理解的壯麗。望見純粹的異世界的第一眼,在它面前,你像花一樣嘩然開放。 一個自己不想要的自我,一顆自己無法改變的心。 0 0 0
- 不認識的街道,無法理解的拐彎,語焉不詳的距離。我不再試圖讀懂街上的路標,也不再去想我們這是在哪兒。在周圍目所能及的一切里,唯一能當作路標的就是天上的月亮,月亮高高地掛在云層之上。滿月光芒明亮,但不知為何顯得相當不穩定,失去了重心,不像在沙漠里那樣如錨一般穩固皎潔,更像是魔術師一眨眼變出來的道具,隨時可能會飄入黑暗,消失在不知為何名的遠方。 0 0 0
- 偉大作品的某根線條里總有某種讓人震驚的東西。不管你有多經常去捕捉那根線條,或者有多少人在你之前抓到過那根線條,那都是同一根線條,是從更高遠的地方傳下來的,里面讓人震驚的東西總有一部分殘留。 0 0 0
- 時間的痕跡,可見和不可見的。 0 0 0
- 你既然沒法事前好好計劃,就只能先走著,隨機應變了。 0 0 0
- 簡直不可思議——我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麼。我每次和她同處一室時都是這樣,她的存在壓過周圍的一切:她的皮膚、眼睛、沙啞的聲音,火焰色的頭發,她輕輕歪頭,仿佛在對自己哼歌。廚房的燈光和她存在的光芒混在一起,色彩斑斕,清新又美麗。 0 0 0
- 反正她特別喜歡馬,我母親。她小時候養過一匹馬,她說那匹馬有時候會覺得孤單,然後它就會走到房子旁邊,把頭抵到窗戶上,看著屋里。 0 0 0
- 悲傷的浪潮退去後,我發現眼前是一片咸澀的殘骸,照亮它的是一束明亮、消沉、空洞的光線,我很難回想起,這個世界除了一片死寂,還曾有過什麼別樣的面貌。 0 0 0
- 大多數人似乎看到人生表面上的光鮮亮麗就滿足了,那些薄薄的裝飾性色彩和充滿技巧的舞台燈光有時會起到效果,讓人生困境那深入骨髓的邪惡無序顯得沒有那麼神秘,也沒有那麼可怖。他們賭博,打高爾夫球,照料花園,買賣股票,找人上床,買新車,練瑜伽,工作,祈禱,重新裝修住宅,因新聞而激動不已,為孩子憂心忡忡,說著鄰居的閑話,查找餐廳的評價,建立慈善組織,支持政治候選人,到現場去看美網,吃飯,旅行,用各種設備和小玩意消磨時間,一頭紮在信息、短信、交流和娛樂的浪潮中,不分方向,努力讓自己忘了自己是在哪兒,是什麼。但只要燈光足夠明亮,不管怎麼看都沒法粉飾太平。一切從頭到尾都是糜爛的。 0 0 0
- 我們在酒吧坐了好幾個小時,為一些小事哈哈大笑,但同時也很嚴肅,她既願意分享又耐心傾聽。傾聽是她的另一個閃光點:她聽得非常認真,那股專注讓人移不開視線——沒有人能像她那麼認真聽我說話,連一半都比不上。在她身邊,我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更好的人,可以對她說一些沒法對任何人說的話。我肯定不能對凱西說那些話,她會毫不留情地開嚴肅話題的玩笑,或直接換個話題,或者干脆中途打斷,有時假裝沒聽見。和她在一起開心極了。每天的每一分鍾我都愛她,用我的心髒、頭腦和靈魂。時間很晚了,但我不希望酒吧關門,永遠。 0 0 0
- “能幫我個忙嗎?把嘴閉上。能不能到那邊站一會兒?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警察如果知道了馬丁這件事,會給你頒發獎章,好多無辜的人因他而死。馬丁是——” “或者你也可以滾。這樣更好。” “馬丁是個惡魔。根本算不上是個人。不是他的錯,他天生就那樣。沒有感情,你明白嗎?我知道馬丁對別人做過好多比開槍更殘忍的事。不是對我們,”他匆忙說,揮著手,仿佛這才是被誤解的重點,“對我們,他開槍只是出于禮貌,不是出于他平常的邪惡。馬丁是好人嗎?是正常人嗎?不是。他根本不是。弗里茲也不是什麼好鳥。所以你不應該悲痛和痛苦,得換個角度來看。你應該把這件事想成是英雄之舉,是為社會做好事。你不能總是用這麼黑暗的心態來看待生活,知道嗎,那樣對你不好。” 0 0 0
- 也許事情其實要複雜得多?善行有時候會導致不好的結果,這句話倒過來說也許也是對的?好像誰也沒說過,惡行就不可能導致好結果?也許有時候,錯誤的方向才是對的方向?你可以走錯路,但最後還是能到達你想去的地方?或者,反過來說,有時候你可以做錯所有事,但最後結局還是好的? 0 0 0
- 她的存在本身,如夢幻般的那個童年時的她,是崇高與災難的化身,是我追逐了多年的嗎啡糖。 0 0 0
- 誰知道呢,也許在人生盡頭等待我們的就是這樣一個地方,莊嚴高貴得難以想象。我們自己走進門去,上帝放下捂住我們眼睛的手,說:看啊!我們只能震驚地呆呆瞪視。 0 0 0
- 我並沒給等待設一個時限,沒想過我要等多久,但任何行動——毫無邏輯、毫無意義的行動,昆蟲在罐子里四處亂撞似的行動—— 都要強過繼續待在這個房間里,用余光看著並不存在的幻影。 0 0 0
- 最重要的是教我們學會與自己交談的東西,教我們唱歌、將自己從絕望中救贖出來的東西。 0 0 0
- 為什麼會是僵硬的語氣和不自然的僵硬字體,我不知道。它和此刻在我腦中爆炸的回憶和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幻覺格格不入。雨夾雪打在窗戶上,落下來的樣子含著一種厚重深沉的曆史感,讓人想起饑餓和前進的軍隊,仿佛一場永不止歇的悲傷之雨。 0 0 0
- 笑聲就是光,光就是笑聲,這就是整個宇宙的秘密。 0 0 0
- 不安的心,對秘密的迷戀。這些人和我一樣,都認識靈魂里黑暗的後巷、低喃和陰影。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