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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听古典音乐的喜悦之一,恐怕在于拥有几首之于自己的若干名曲,拥有几位之于自己的名演奏家。在某种情况下,那未必同世人的评价相符。但通过拥有那种 ‘’ 之于自己的抽屉‘’,那个人的音乐世界应该会拥有独自的广度和深度。而舒伯特的 D大调奏鸣曲之于我便是这种宝贵的‘’个人抽屉‘’。我通过这首音乐得以在漫长岁月里邂逅易思特敏,克林,柯尔荣和安斯涅斯等钢琴手——这么说或许不好,他们决不是超一流钢琴手——各自编织的超凡脱俗的音乐世界。自不待言,那不是其他任何人的体验,而是我的体验。而这样的个人体验相应称为贵重而温馨的记忆留在我的心中。你的心中也应该有不少类似的东西。归根结蒂,我们是以有血有肉的个人记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0 0 0 4 复制 二维码 《没有意义就没有摇摆》
- 我手里拿的白色塑料杯中也有雨静静落入,和里面的啤酒混在一起。雨渐渐淋湿T恤,淋湿头上戴的棒球帽,淋湿草坪。不是我引以为豪,我的却没准备雨具,完全没有。也就在二十分钟前,还是心旷神怡的南国日暮时分,天空一丝乌云也见不到。这地方天气转眼就变。不过也好,我想,雨也罢风也罢,都是我们同时存在于地球的自然证据。它们倏忽而至,迟早撤离。我们只能照单接受它们。布莱恩的音乐也是同样,他的音乐与听的我们(至少我)由某种纽带连在一起,纽带总是通过特定的时间和空间。那里当然有雨,当然有风。 0 0 0
- 碰巧前后看了这两本书(Rudolf Serkin: A Life/ My Young Years),把家里的唱片也集中重新听了一遍,使得我过去极为一般品性听的鲁宾斯坦和鲁道夫 塞尔金这两位已故钢琴手的演奏开始作为有血有肉,怀有憧憬,矛盾和缺陷的两人各自精神的产物活生生站立起来。可能有人说只要作为音乐纯正优良,其他什么都无所谓。那当然是正论。但我很想——我是小说家或许也是一个原因——以音乐为媒介更佳密实地了解其周边人们的生命存在方式的感情。看了这样的书又听了音乐,我的心情变得很愉快,好像捡了一个什么便宜。但愿也有这样的音乐品听方式。 0 0 0
- 我想,听古典音乐的喜悦之一,恐怕在于拥有几首之于自己的若干名曲,拥有几位之于自己的名演奏家。在某种情况下,那未必同世人的评价相符。但通过拥有那种 ‘’ 之于自己的抽屉‘’,那个人的音乐世界应该会拥有独自的广度和深度。而舒伯特的 D大调奏鸣曲之于我便是这种宝贵的‘’个人抽屉‘’。我通过这首音乐得以在漫长岁月里邂逅易思特敏,克林,柯尔荣和安斯涅斯等钢琴手——这么说或许不好,他们决不是超一流钢琴手——各自编织的超凡脱俗的音乐世界。自不待言,那不是其他任何人的体验,而是我的体验。而这样的个人体验相应称为贵重而温馨的记忆留在我的心中。你的心中也应该有不少类似的东西。归根结蒂,我们是以有血有肉的个人记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0 0 0
- 我通过这首音乐得以在漫长的岁月里邂逅易斯特敏、克林、柯尔荣和安斯涅斯等钢琴手—这么说或许不好,他们绝不是超一流钢琴手—各自编织的超凡脱俗的音乐世界。自不待言,那不是其他任何人的体验,而是我的体验。而这样的个人体验相应成为贵重而温馨的记忆留在我的心中。你心中也应该有不少类似的东西。归根结蒂,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个人记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假如没有记忆的温煦,太阳系第三行星上的我们的人生难免成为寒冷得难以忍受的东西。正因如此,我们才恋爱,才有时像恋爱一样听音乐。 0 0 0
- 我们暂且置身于此,在威基基夜晚无可奈何的雨中共同拥有那一空间和时间。不管谁怎么说,我都觉得这是美妙的事情。至少我们还在延续生命,还在将若干可以镇魂的东西揽入怀中。 0 0 0
- 贝多芬和莫扎特的钢琴奏鸣曲与此多少 有所不同。我们听他们的音乐的时候, 那里总是巍然耸立着贝多芬其人和莫扎 特其人的形象。在某种意义上那是难以 撼动和难以冒犯的。好也罢坏也罢,其 地位已然形成。我们基本上只能委身于 其音乐的流程,委身于其“造型性”或者 类似宇宙观的东西。但是,舒伯特的音 乐不是那样。视线低,不说三道四,热 情地把我们迎进门去,让我们不计成败 得失地沉浸在他的音乐酿出的令人舒心 惬意的芬芳溶液(ether)之中。其中 含有的,是一种可以说是中毒性质的特 殊感觉。 0 0 0
- 我所以喜欢上这一类型的音乐,一是有 时代原因,二是有年龄上的原因。说起 时代原因,我们似乎在所有艺术领域表 现出越来越追求“柔软混沌”的倾向。贝 多芬的近代构筑性生活(构筑性质的近 代性)和莫扎特完结性质的天上性(天 上性质的完结性),有时让我们——尽 管我们无条件承认其完美无比——感到 透不过气来。说起年龄原因,我们可能 在所有艺术领域表现出追求更为“宽松 和简洁意义上复杂难解”文本的倾向。 至于是哪一个理由更加把我吸引到舒伯 特奏鸣曲世界的,很难准确判断。但不 管怎样,舒伯特的钢琴奏鸣曲在这个世 界上存在二十二首之多这一事实,对于 近来的我来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欣喜。 0 0 0
- “像你这样功成名就的大家,为什么每天将那么长时间用于练习呢?”一次有人这样问赛尔金。他这样回答道:“我不是natural(天生的)钢琴手,也从来不是natural(钢琴手)。对我来说,那是经历千辛万苦的结果。如果不认真练习,就不可能好好演奏。我想绝大部分钢琴家都是欢欢喜喜上台的,可我一次也不曾有过,哪怕一次。而既然要在人前亮相,那么我想至少准备要做的充分一些。也正因为此,才得以保持一定的水准。灵感指望不得,那是神的恩赐。不过,假如灵感会给我带来什么,我至少要做好接受它的准备。” 0 0 0
- 多数年轻人固然要送走放荡不羁的青春时代,但那种辉煌日子转瞬即逝,刚过二十岁就结婚成家,在生活的逼迫中各自成为百无聊赖的大人。每天早上开着敞篷卡车去工厂上班,做着千篇一律的工作,天一黑就和同伴去酒吧喝酒,谈一成不变的往事。那里没有出口,没有应做的梦。 0 0 0
- 不管怎么说,我个人是喜欢舒伯特的钢 琴奏鸣曲的。近来(尤其近五六年), 同贝多芬和莫扎特的相比,听舒伯特的 钢琴奏鸣曲要频繁得多。若再次问为什 么,三言两语很难回答。说到底,大概 是因为舒伯特钢琴奏鸣曲所有的“冗长 性、散漫性和烦人性”同我现在的心境 一拍即合。那里有贝多芬和莫扎特的钢 琴奏鸣曲所不具有的心灵的自由翱翔。 当我坐在音箱前闭目倾听,每次我都能 朝着那里面的世界自然而又个人地踏进 脚去,我能够作为外行人捧起他的声 音,随心所欲地从中描绘出之于自己的 音乐情境——不妨说,一个圆融无碍的 世界就在那里。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