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要想起一件事来,就会像扣动了板机一样,别的回忆也接踵而来。覆盖在这些回忆上的羞耻感,随着回忆的次数增加而程度不同。第一次想起某件事的时候,最使我感到羞愧。随着回忆次数的增加,羞耻感渐渐减弱,但是,不知是因为回忆的距离太近还是太远了,焦点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最后可能会变成朦胧的磨砂照片一般。 0 0 0
- 远远看见拖着一条棉花棍般剪影的爸爸朝我招手,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那既没有看任何地方,也没有在跟谁说话,只是投向空中的视线,在照片里勾勒出了一条斜线。 我直盯盯地凝视着这张照片,恍惚觉得很早以前就对爸爸十分了解了,可同时又觉得照片里的人,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传导到我肩头的自动售货机的热感和轻微震动,仿佛快要将那永远保持着缄默的风景震碎了似的,我站直了身子。爸爸的视线跳出了照片,投向那淡淡星辰已浮现于云端的东方的天际。 0 0 0
- 以为自己早已复原, 为何不时还会渗血。 癒合 只是表面。 0 0 0
- 这就和搬家的时候一样啊。搬家之前不是得收拾以前的旧东西吗?即使是想要扔掉的东西,在扔掉之前也想最后再看一眼吧。这就和搬家一样,你现在是想要把小麦扔掉吧。只不过,不忍心就这么扔掉,才会这样最后一次温情脉脉地回忆起小麦来的。 0 0 0
- 榉树的房间。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的前途常常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了,但也没有特别感到绝望。只有不安至今仍然残存着。和过去相比,这不安变成了那种现实性的、狭隘的东西。 0 0 0
- 他们说,实在无法理解,像我这样一个虽说算不上喜欢交际、也不算特别孤僻的、所谓的“一般”人,居然和这样的女人交朋友。 我觉得如果一跟他们解释的话,和小麦之间的关系就会失去一些似的。所以,我一向是三缄其口。 0 0 0
- 今后的日子里,突然有一天,华子甩了我,或者我甩了华子。无论将两个人想象成什么样状况,也只是觉得那不过是像拉洋片似的,是单薄的人造世界里发生的事情。跟小麦好的时候就是这样。然而,分手真的发生了。就彷彿是事先预备好的似的,不由分说地跑进我的生活里来,处处留下了影子,而走的时候,却不像来的时候那样张扬,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了。 0 0 0
- 一想到那个房间里住着小麦时的痛,就如同想到灵巧地摆脱了脖子上的环套、自己走失的宠物狗挨雨淋的情景时的痛是一个性质的。若是想像成它在蓝天下摇晃着尾巴,自由自在地嬉戏的话,反倒会感到气恼的。 0 0 0
- 她捏花生吃的指头剪得秃秃的,看着都觉得疼。和她旁边那个女子的修剪的很美的指甲比起来,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身体的零部件。 “我叫三宅小麦”。旁边一个男的不失时机地奉承道:“好可爱的名字啊。”小麦“啊”了一声,丝毫不打算掩饰厌倦的神情。我瞧着她的脸,想象着被瓷瓷实实装在厚布袋里的小麦粉,从绽开的小窟窿里哗地一下涌出来,没完没了地往外流的情景。 在我的记忆中,和小麦的交往都是由羞耻感和失望混合在一起的东西凝结起来的表层,而自己当时的情感却冰冷地沉淀在这一表层下面。因此我虽然也想起小麦,却像是在观看玻璃柜里陈列的古籍一样,那里面应有的意义或真实感都已不复存在。 0 0 0
- 我回家时,她会把我送到长途汽车站。我不想看到剩下小麦一个人,像街树那样戳在地上时的样子,所以我上车后,总是坐在和她所待的候车室相反方向的座位上。也许我是不愿意从她的脸上看出,我走了以后,她是陷入寂寞呢,还是得到解放了呢? 我很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和小麦的事。包括一天到晚一起疯玩的大学同学,打工地方的一起轮班的人,擦肩而过的素不相识的人。同时,我又想把小麦藏到那些家伙看不到的地方。我几乎没有对别人提起小麦。 0 0 0
- 那是一种已经放弃了某种东西样的眼神。 残留在我眼睛里的小路上那个影子重叠在那条没有见过的窗帘上面了。 两点过后的阳光非常晃眼。 现在终于都结束了,我心里想。我以为自己会落泪,却没有。 我已经很久没有哭泣了。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