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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魂》[25句]
孔飞力1768年,清乾隆三十三年,一种叫做“叫魂”的妖术恐惧突然在中国爆发。这一妖术恐惧从大清帝国最富庶的江南发端,沿着运河和长江北上西行,迅速地席卷了大半个中国。愚夫愚妇们受这种妖术恐惧的支配相信妖术师可以通过人的发辫,衣物,甚至姓名来盗取其灵魂为自己服务,而灵魂被盗者则会立刻死亡。从春天到秋天的大半年时间里,整个帝国都被这妖术恐惧动员起来。小民百姓忙着寻找对抗妖术、自我保护的方法,各级官员穷于追缉流窜各地频频作案的“妖人”,而身居庙堂的乾隆皇帝则寝食不安,力图弄清叫魂恐惧背后的凶险阴谋,并不断发出谕旨指挥全国的搜捕。
上文把故事说的太严重了,实际上,春天是事情的萌发期,只有少数人涉及其中;夏天那一段,事情有点复杂,到了秋天,乾隆皇帝发现了事情的扩大化事态,在军机大臣刘罗锅之父刘统勋赴承德做例行工作汇报之后,事情就全部结束了。
在官权和皇权几经博弈,付出了几条无辜草民的性命和丢掉了几个乌纱帽后,从各地方发押解到北京&承德的身躯残破的叫魂案疑犯和人证们经军机处各位军机反复折腾,终于在保护了皇权的威严,又成功隐匿了关于清朝政府的异族统治对辫子所代表的权威和服从可靠性的焦虑,本来莫须有的案情终于被乾隆大皇帝重重举起后轻轻放下,他的批示中也承认“又要严加搜查又要避免伤及无辜这种矛盾的要求根本不具备可操作性。叫魂恐惧只是一场所谓盛世之下,底层劳动人民的恐慌和帝国高层管理者之间的博弈,从自扰扰人,造谣诬陷,屈打成招的表象之下,看到的旧官僚体制对皇权的制衡和维护,以及社会阶层固化,甚至清代中期人口剧增之下贫民阶层大量增加,游民危机即将到来的前景……映射出老大帝国即将走上的悲催的道路。
上辑:
《不败战神》[132句]
下辑:
《读懂心灵》[17句]
- 在一个受规则束缚的环境里,最好的官员就是最少惹事的官员——也就是那些能规避麻烦,将消极应付视为美德的人。在任何一个官僚体制中,表现卓异都是有风险的。同样,告密者和惹麻烦的人也不为人欣赏。过分热情的官员比规行矩步者更容易犯规。因此,在日常考评中,谨慎、小心和勤勉成为最突出的品德。 0 0 0
- 再进一步来看,一个乞丐的发怒也会向人们鸣响警报,因为他的污浊本质同使用妖术的恐怖主义根本就是一回事。一个乞丐因为有人拒绝施舍而对那人发出的赌咒,其中包含的力量远远超出了语言本身。 0 0 0
- 在十九世纪的一则记述中,恼怒的乞丐们甚至跳进了墓穴,以阻止下葬的进行。人们在面对这种可怕行为时是相当软弱无力的,因为他们会感到自己抵御超自然力量伤害的能力极为有限,而在行善的神灵与作恶的鬼怪之间进行的又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同时,正如我们已经看到过的那样,躯体和灵魂之间的联接又是很容易受到邪恶力量攻击的另一个危险环节。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被社会抛弃的人们便获得了一种奇特的力量。正是因为他们自己已经肮脏得无可再肮脏、不幸得无法更不幸,他们似乎再也不在乎社会的“脸面”,也不在乎是凶是吉或是祸是福。 0 0 0
- 我们说,我们不能预见未来。然而,构成未来的种种条件就存在于我们周围。 0 0 0
- 我们在这里所瞥见的,是否是一个已被人口过度增长、人均资源比例恶化、社会道德堕落所困扰的社会所遭遇到的一种道德报应?在这样一个备受困扰的社会里,人们会对自己能否通过工作或学习来改善自身的境遇产生怀疑。这种情况由于腐败和不负责任的司法制度而变得更加忍无可忍,没有一个平民百姓会指望从这一制度中得到公平的补偿。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妖术既是一种权力的幻觉,又是对每个人的一种潜在的权力补偿。 0 0 0
- 但慈相寺事件证实了他们的一种怀疑:所谓的“叫魂”妖术只是产生于无知又滋长于忌恨的一个幽灵。这不过是奸刁之徒利用民间恐惧逞其私欲的又一个例子。 0 0 0
- “官僚君主制”听起来似乎是白相矛盾的。 就其是官僚制而言,它给君主留下了多大的余地?就其是君主制而言,它又如何才能使个人的专制权力与普遍规则的体系共存? 在这里,君主和官僚都陷入了一种两难境地,并都对已经形式化的行政程序抱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君主不得不用成文法规来约束成千上万为他服务的官僚,以确保他们每个人都按照体现他的利益与安全的行政程序行事。与此同时,他对于如何保持自己的特殊地位、超官僚权力和自主性,也会理所当然地感到关切。结果,他不得不持续斗争挣扎,以避免自身的官僚化。 0 0 0
- 所谓“盛世”,是一种惯用的说法,常被人们当作德政的护符,用来装点官方文件。 0 0 0
- 由于人们认为头发能够汲取并储存生殖能力,它才在施行妖术时被人使用。一个不能生育的妇女,便可以通过剪取新生婴儿的头发而使得这婴儿在她的子宫里再生;神汉长而缠结的头发尤其可贵,则是因为头发的主人在性生活上的长期节制使其头发中积蓄了极大的生育能力。 在广东地区举行的丧事中,……死者的已婚女儿和儿媳妇在死者的棺材从村里被移送出去时在棺材上摩擦她们松散的头发,……人们相信可以用这种有意吸收死亡污染的行为来加强生育能力和家系延续,好像死者的灵魂正在通过妇女的头发而重新进入到家系中来。 0 0 0
- 从一个十八世纪中国普通老百姓的角度来看,商业的发展大概并不意味着他可以致富或他的生活会变得更加安全,反而意味着在一个充满竞争并十分拥挤的社会中,他的生存空间更小了。商业与制造业的发展使得处于巨大压力下的农村家庭能够生存下去,但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最大限度地投入每个人的劳力。从历史的眼光看,当时经济的生气勃勃给我们以深刻印象;但对生活于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说,活生生的现实则是这种在难以预料的环境中为生存所作的挣扎奋斗。 0 0 0
- 调制让人迷幻的药物,……哈佛医学院药学系教授戈德曼博士写道(1989年6月13日的私人通信):“当代使用可卡因粉剂的经验表明,药物可以通过鼻腔接触很快发生效果。” 他的一个在中国科学医学院的专家朋友写信告诉他,某种药粉可能是从含有茄精或莨菪硷的各种花卉或其种子中提炼出来的。 0 0 0
- 我们说,我们不能预见未来。然而,构成未来的种种条件就存在于我们周围。只是,它们似乎都被加上了密码,使我们在没有密码本的情况下难以解读(当这本子终于到了我们手中时,却又已经太迟了)……归根结蒂,我们最大的激情,就在于将意义赋予生命——尽管这种意义有时并不是显而易见的。 0 0 0
- 在帝制后期的中国,绝大多数人没有接近政治权力的机会,也就不能以此通过各自的利益相较去竞争社会资源。对普通臣民来说,仅仅是组成团体去追求特殊的社会利益便构成了政治上的风险。有时,人们便会到旧的帝国制度之外去寻求这种权力;其结果就是造反和革命。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权力通常只是存在于幻觉之中;或者,当国家清剿异己时,他们便会抓住这偶尔出现的机会攫取这种自由飘浮的社会权力。只有非常的境况才会给无权无势者带来突然的机会,使他们得以改善自己的状况或打击自己的敌人。即使在今天,让普通民众享有权力仍是一个还未实现的许诺。毫不奇怪,冤冤相报(这是“受困扰社会”中最为普遍的社会进攻方式)仍然是中国社会生活的一个显着特点。 0 0 0
- 没有人会哀悼旧中国的官僚制度……但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它的特性却可以阻挡任何一种狂热。没有这样一个应急的锚碇,中国就会在风暴中急剧偏航。在缺乏一种可行的替代制度的情况下,统治者就可以利用操纵民众的恐惧,将之转变为可怕的力量。生活于我们时代的那些异见人士和因社会背景或怪异信仰而易受指控的替罪羊,便会成为这种力量的攻击目标。 0 0 0
- 大约在1780年以后,通货膨胀已不仅仅局限于人们对之很敏感的稻米价格,而是扩展到了所有的商品上:过去,稻米价格虽高,其他商品的价格却不受影响,今则鱼虾蔬菜无一不贵,故小贩村农俱可糊口”。对这种转变的仲解释,便是货币供应总量的增加。当每个人手里都有更多钱时,商品出售者就可以对所有种类的商品都开出更高的价格了。 0 0 0
- 在这个权力对普遍民众来说向来稀缺的社会里,以“叫魂”罪名来恶意中伤他人成了普通人的一种突然可得的权力。对任何受到横暴的族人或贪婪的债主逼迫的人来说,这一权力为他们提供了某种解脱;对害怕受到迫害的人,它提供了一块盾牌;对想得到好处的人,它提供了奖赏;对嫉妒者,它是一种补偿;对恶棍,它是一种力量;对虐待狂,它则是一种乐趣。 0 0 0
- 弘历的忧惧亦真亦幻。真实的部分在于他难以打破官僚体制自我满足、常规裹足的积习。君主要维护巩固自身利益,就必须不断诉诸于专制和无常的权力,而提出政治指控则是使用这种权力的最佳机会。幻影的部分则在于,他对于无法为他所见的势力心存恐惧。妖术当然是这样的一种势力,但还有来自谋反和汉化的双重威胁。即便像弘历这样一位已经汉化的满洲君主,也无法将谋反与种族因素区分开来,而当一个案子牵涉到辫子的象征意象时,便足以成为他疑虑爆发的导火索。 0 0 0
- 中国帝制国家的两个侧面:它既是一种工具(其功能是根据满清皇室和满汉精英层的利益需要来管理国家),也是一种制度(其功能是在不同政治角色之间实行权力分配和地位分派)。国家作为一种工具(我将之称为“政府”),同我们对于政府的常识性理解是相符的:它是为完成诸如征税、治安和战争之类的任务而建立起的组织机构。国家作为一种制度(我将之称为“官僚君主制”),则是由那些生活于等级秩序之中,其生涯取决于声望和权力、黜陟和安全的人们之间的各种关系所构建而成的。 0 0 0
- 在缺乏一种可行的替代制度的情况下,统治者就可以利用操纵民众的恐惧,将之转变味可怕的力量。生活于我们时代的那些异见人士和因社会背景或怪异信仰而易受指控的替罪羊,便会成为这种力量的攻击目标。 0 0 0
- 妖术既是一种权力的幻觉,又是对每个人的一种潜在的权力补偿。 0 0 0
- 一宗伟大的事业,往往会因为那些为之服务的人们本身的卑下而变得不再伟大;一个伟大的人,往往难以抗衡多数人的卑下;乐到极点,往往会转而生悲。 0 0 0
- 一个体面的社会在什么事情上最容易受到攻击?世界上所有的富人和有地位的人,最容易受到那些最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的人的攻击。 0 0 0
- 归根结蒂,我们最大的激情,就在于将意义赋予生命——尽管这种意义有时并不是显而易见的。 0 0 0
- 可以肯定的是,存在于十八世纪经济“自由劳工”现象背后的是买方市场这一事实。在江南这个人口日益拥挤的地区,对工资劳工来说,“自由”意味着他们能够将自己的家庭同本书刚刚叙述过的江南地区棉布生产的体系挂起钩来;“自由"意味着他们可以离开某个压榨人的地主去寻找另外的嘛用机会;大概,自由"还意味着他们可以加入政府为完成各种工程而雇佣的劳工大军,或可以在內河船埠以及外贸海运码头找到工作。但是,在这个经济成长的时代又有多少人根本找不到买主来购买他们的劳力?这些人又该干些什么? 0 0 0
- 一个政府的有效运作取决于对信息流动的仔细掌控。 0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