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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蚩尤的故事到这裏应该已经结束了。 那些都是谎言,关於他高贵的血脉、关於他神奇的能力、关於他帝王的命运。那个姜姓的少年,被封闭在那座城市裏的时候,用这些华丽的谎言来安慰自己的心,他相信自己还有一次奋起的机会,当那个时间到来,他的神窍会被开启,无与伦比的力量会被引发,他就能摆脱一切的悲伤和压抑了。 他在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那时候他会长大,变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拥着他心爱的女人。 但他没有等到,那个时刻根本不存在。蚩尤只是一个太喜欢幻想的男孩。 歷史上千千万万的蚩尤已经被埋葬在黄土下,他们未能如年少时的梦想那样改变世界和自己的人生,也没有在青简上留下名字。
——江南
0 0 0 1 复制 二维码 《涿鹿》
- 我们应该在原野上拉着手彻夜欢歌不是么?我们应该在春社上醉酒之后大力拥抱不是么?我们的男男女女应该在春光到来的时候在水边追逐不是么?天如锅盖地如棋盘,在浩瀚的原野上我们就该自由如白鸟一样飞翔,我们为什么要一座叫做涿鹿的有城墻的城市?还要为它杀成千上万的人。 0 0 0
- 这个叫蚩尤的质子,可能外在是个柔弱的少年,但是內在是个兇残的家夥,平时他的外在性格会压住內在性格,但在特殊的情况下,他的第一人格不能保护他自己的时候,他內在的第二人格就开始蠢蠢欲动。这时候他的內心同步率就会疯狂飙升,超过了某个特殊阈值,沉睡在他精神世界內部的第二人格就会苏醒 0 0 0
- “直到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夜晚,看见你们为了个妖精玩了命地打架。我才觉得人和我想象的是不一样的,至少有些人,他们不愿意那么屈辱。我忽然想了解到底人和妖怪有什么不同,我第一次想也许人和妖怪都是一样的,都想自由自在地生活。”魑魅慢慢梳理自己的长鬓,“大家被老娘生下来都很不容易,难道不该轰轰烈烈地搞点事么?” 0 0 0
- 将军有些兴味索然,觉得自己花时间陪这个疯子玩这个遊戏真是可笑。共工靠在一根柱子上大口地喘息,眼睛裏渐渐泛起死亡的颜色。 “然后你死了?”将军说,“那就伏诛吧。” “不,我还没死,”共工抹了抹胸口的血,把血污抹在自己的脸上,“故事的结局,可不能这样……这世上最后一个共工,可不能这么死……” “我斩!”他的神色忽然狰狞扭曲,他扑上前去,纵声咆哮,斧影如虹,“轩辕黄帝,死!” 他疯癫的脸上,恶魔苏醒。 0 0 0
- 寂寞就像是块毒药,悄无声息地就烂穿你的心肝脾肺肾。 0 0 0
- “蚩尤少君,我一直以为人是最无耻的,只要能活着,无论怎么样都好。即使逃避、磕头、被侮辱、委屈地活着,也要拚命过几十年不快乐的生活。一生梦想着长生,飞升成仙的却又少得可怜。人就是又可鄙又可怜,还不如魍魉那样做一个从没有离开树林的妖怪,至少在那裏没有人可以欺负他。”魑魅说。 0 0 0
- 每当我想到这个狂魔,我总是想到一个静谧的夜晚…… 0 0 0
- 但是蚩尤成了狂魔。他疯了,背弃人伦,挥舞血腥的战斧,在火焰般的战旗下咆哮,以千万人的生命为铺垫,在涿鹿之野挑战黄帝。这是他的堕落,也是他的悲哀。 0 0 0
- 当世界上所有人都忘记你的时候,其实你和死了也差不多。寂寞是可以杀人的。 0 0 0
- 蚩尤看着如此多的血从一个人的身体裏涌出来,脑海裏一片空白,此前仅仅有一次,他看见过这么多的血,那也是一个乱发如狮的人,那一次那人丢了头颅。他呆住了,手心尽是冷汗,瑟瑟发抖。 0 0 0
- “雲……锦!”他轻轻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他忽然想起梦裏的那个赌局是什么了,从他喊出那个名字的一刻开始,记忆如春潮归来,他被吞没了。 他知道自己输了,於是张开双臂冲向火焰。 0 0 0
- 那些涿鹿城裏的坏小孩,一直用着他们自己的方式来对抗着成人世界。而我做不到,所以我盛赞他们。 0 0 0
- 相爱的人心裏都有一种残忍,那种残忍叫他们去伤害他们爱的人,如果那个人伤害了他们。即使为这报復付出更惨烈的代价他们也愿意,只要看他难过,看他悲伤,即使於事无补。 0 0 0
- 我开始进入蚩尤的世界时,雷声穿过天空,暴雨打在飞机的舷窗上,地勤车的黄灯在雨幕中闪过。我的脑海裏再次浮现出那个穿着铁甲的人,他在树林裏欢笑舞蹈,和小动物们在一起,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和忧愁,但是暴风雨就要到来,宿命裏註定要唤醒他的人就要到来,那是个女人,思念他入骨的女人,会用颤抖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蚩尤”。於是天雷暴作天穹撕裂,看不见的虚空中,魔鬼们咆哮着扑向大地。 狂魔醒了,他回头,眼眶中流动着绝世的兇戾,他向整个世界发问,“谁?在喊我的名字!” 小动物们惊恐地逃离他的身边,只有那个女人脚步轻轻地走到他麵前,紧紧地拥抱他,仿佛拥抱一个回家的孩子。 0 0 0
- 义气这事情素来虚无缥缈,人生在世,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它挥舞拳头,不过一代代都是如此。 0 0 0
- “你要放下刀么?放下刀,他们就杀你。” “你怜悯你的敌人么?等他们喘息完了,他们就杀你。” “你要忍让么?等你退到了悬崖边上,他们就杀你。” 0 0 0
- 每个少年的第一个梦想都该是成为扫荡邪恶维护正义的王子,而不是狂魔。 0 0 0
- 那个瞬间的美丽似乎可以贯穿到永恒,却短得来不及许愿。 0 0 0
- “我听城裏的人说,你算命很準的,我想问我将来能不能跟一个人在一起。”魍魉拿脚尖蹭着地下的积雪,“行么?帮我算算我就给你弄月亮来。” 红豆伸手摸索着,摸到魍魉的手儿,慢慢地摩挲他的掌心,片刻,她的神情低落下去,“要是我告诉你不好的结果,你是不是就不给我弄月亮了?我以前给人算命,算出不好的结果,就会挨打。” “妖怪说话都很算话的。”魍魉说,“是不好的结果啊?那也无所谓,你告诉我我的未来是什么吧!” 红豆张嘴的瞬间,小妖怪用两根手指堵住了耳朵,看着这个乞丐巫女的嘴唇翕动,完成了这次对未来的预言。 0 0 0
- “还是第一次开花吧?下一次就没有心了。”刑天说,“只有第一次,是有心的。” 0 0 0
- “别喊鬼的名字,他会醒来……” 0 0 0
- “我砍下红日的头是因为我讨厌这种做事只凭一腔热血的小家夥,”刑天说着看了蚩尤一眼,带着嘲讽,“他们会让所有人跟他们一起死掉,所以不如我先杀了他们。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合得来么?因为你没热血,是个懦弱的兔子。” 0 0 0
- 头顶星光闪耀,流水一去不回。 0 0 0
- “他大概也记不得了吧?只是想找当初那个女人。”雨师说,“找了一个又一个,像狗熊掰苞谷一样,然后丢掉,因为找不到他想啃的那一个。” 0 0 0
- 歷史的解释权属於胜利者,后人只会知道有过这样一场战争,还有战争的成败。 而妖魔们的故事,已经被掩埋在涿鹿黄土下不见天日的地方,曾经那些欢快的歌、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咆哮再也没有人听见,当史官们操起笔去回忆那段惨烈的往事时,时间已经过了上千年。 该沉睡的已经沉睡,该平息的已经平息,该遗忘的已经遗忘。 只有涿鹿之野上带着泥土清香的风卷上青天,去到寿张县雲端的时候,那埋葬蚩尤的土地会不时腾起冲天的红尘,仿佛一麵飘扬的战旗。 0 0 0
- 然而,是否还有一个可能? 让我以微弱的残烛,给那个懦夫孩子的屍体续上一口气息,给他一个英雄的机会……让他吞食着沙砾,披甲持戟,在时间的夹层裏復活,而拥有一次他所期望的光荣。 0 0 0
- 人埋了,还能挖出来,心埋了,什么都没有了…… 0 0 0
-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一切全都,全都会失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你的眼泪欢笑,全都会失去; 所以我们不要哭泣,所以我们不要回忆过去, 所以我们不要在意,所以我们不要埋怨自己。” 他的声音凄厉又哀婉,轻佻又真诚。 “如果你爱上哪位姑娘,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如果有人想伤害她,你要用弓箭去射他。” 0 0 0
- “很多年之前,我在牧野上发呆。仰望天空,有流星划过。天空被切割的瞬间,天空背后的光芒洒落神州。像一颗火花,点燃漫天的星辰,照亮我的眼睛。那个瞬间的美丽似乎可以贯穿到永恒,却短得来不及许愿。很多年后我纵马扬鞭,在一个寂静的深夜跑遍了整个涿鹿之野,却再也找不到任何一颗。遇见雲锦的时候,我正憋着一口气等着或许改变我一生的某个东西到来。我等到了,抑或是错过了,我说不清。十二年之后,我再次站在这条流水边,铁甲铜额,身后是九黎的十万雄兵。我站在茫茫晨雾中顾盼,空握着古老的战斧。” 0 0 0
- 我想蚩尤的故事到这裏应该已经结束了。 那些都是谎言,关於他高贵的血脉、关於他神奇的能力、关於他帝王的命运。那个姜姓的少年,被封闭在那座城市裏的时候,用这些华丽的谎言来安慰自己的心,他相信自己还有一次奋起的机会,当那个时间到来,他的神窍会被开启,无与伦比的力量会被引发,他就能摆脱一切的悲伤和压抑了。 他在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那时候他会长大,变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拥着他心爱的女人。 但他没有等到,那个时刻根本不存在。蚩尤只是一个太喜欢幻想的男孩。 歷史上千千万万的蚩尤已经被埋葬在黄土下,他们未能如年少时的梦想那样改变世界和自己的人生,也没有在青简上留下名字。 0 0 0